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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静庄:《聊斋志异》复生爱情故事的叙事寓意

壹、前言

中国复生、人鬼忻悦的小说,自六朝以来,即有其发展脉络,至蒲松龄续写幽冥,蔚为可观。《聊斋志异》四百九十篇故事[1],男女忻悦的题材为一大特色,女性多鬼或狐等「他界」[2]形像出现,[3]其中,人鬼忻悦的故事,亦不乏以「复生」为结局者。

人鬼狐妖的多重型塑是《聊斋志异》艺术一大颠峰,超越形体桎梏的书写,宣誓著作者洞灼世情、跳脱罫碍的创意与人生哲学,如鬼妻可与男子共组家庭,兴旺家业,使读者在虚幻与现实迷离交错的神游经验中,得到阅读的愉快,小倩、连琐、连城等女鬼的形像深炙人心,然而传统模式的「复生」结局,不免产生想像落空、回归窼臼的惋惜。

蒲松龄为文出入诗曲骈散,各有风采,以史传体志怪异事,人物刻画尤被誉为唐传奇以来短篇小说的最高成就,故其在写人物、说故事时,理应构篇在胸,落笔有序,特予铺陈「复生为人」的过程,是否另有寄笔?又其自述撰《聊斋志异》一书,「遄飞逸兴,狂固难辞,永托旷怀,痴且不讳」,是用以寄托孤愤,而「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4],故蒲氏写鬼、写复生之际,当有与前代不同之设想。本文拟回归文本,分析故事的叙事结构,并与传统书写模式相比较,以探讨内在蕴含的主题。

总计《聊斋志异》「人鬼忻悦」的故事共23 篇,[5]本文所要探讨者是以男子、女鬼爱情关系为架构,并且其中女鬼因此复生为结果的篇章,亦即兼具「人鬼忻悦」与「复生」二要素。至若人鬼结合,但欠缺复活的情节,或是复活者不是爱情关系中之一方,则不在本篇文章探讨之列,据此定义,《聊斋志异》此类篇章有〈聂小倩〉( 卷二) 、〈连琐〉( 卷三) 、〈连城〉( 卷三) 、〈伍秋月〉( 卷五) 、〈小谢〉( 卷六) 、〈梅女〉( 卷七) 、〈湘裙〉( 卷十) 、〈鲁公女〉( 卷三) 、〈薛慰娘〉( 卷十二) 、〈莲香〉( 卷二) 、〈巧娘〉( 卷二)11 篇。

贰、「复生」与「人鬼忻悦」故事的叙事传统

目前研究「复生」及「人鬼婚恋」主题的论著,主要是以历史发展的角度,说明复生故事的叙事演变、类型及文化意义。复生故事的发展,因时代的动荡、佛教的传入、叙事文学的发展,而有不同的特色。魏晋时期,记复活之事重于复活的过程,并受佛教影响,借复活宣扬佛理;唐宋时期,出现借复活以抒情之作;明清时期,复活成为小说的叙事情节。[6]本文讨论的重点是「复生」与「爱情」共写的故事,故拟由叙事结构的探讨,分析传统脉络中的特色,并资以分析比较其与《聊斋志异》的异同。

志怪体小说固然以记实为目的,但此举三则复生记载,可窥见「人鬼忻悦、复活」故事的基本型态。以叙事结构角度而言,此时人鬼忻悦的复活故事,只以简约数语交待复活的事实,或是描写复活仪式的执行至复活的完成,皆不铺述复活前可能面临的困难。如干宝《搜神记.河间郡男女》:

晋惠帝,河间郡有男女私悦,许相配适。寻而男从军,积年不归。女家更欲适之,女不愿行,父母逼之,不得已而。去无几而忧死。其男戍还,问女所在,其家具说。之乃至冢,欲哭之叙哀,而不胜情。遂开冢发棺,女即苏活,因负其家。将养数日,平复如初。[7]

又如陶潜《搜神后记.徐玄方女》,徐女被枉杀而死,托求马子助为复生,自述「其出己养之方法」:

马子从其言,至日,以丹雄鸡一只黍饭一盘,清酒一升,醊其丧前,去廨十余步。祭讫,掘棺出,开视女身,体貌全如故。徐徐抱出,着毡帐中,唯心下微暖,口有气息。令婢四人守养护之,常以青羊乳汁沥其两眼,渐渐能开。口能咽粥,既而能语。二百日中,持扙起行。一期之后,颜色肌肤气力悉复如常。[8]

刘义庆《幽明录.买粉儿》则是男方于私会时「欢踊遂死」,父母诉于官,女子欲临尸尽哀:

径往,抚之恸哭曰:「不幸致此,若死魂而灵,复何恨哉!」豁然更生,具说情状。遂为夫妇,子孙繁荗。[9]

《幽明录.石氏女》[10]是「离魂」故事的开端,女主角似死而未亡,为追随爱情魂形分离,讴歌爱情的伟大力量。其后,唐陈玄佑《离魂记》[11]、元郑光祖《倩女离魂》[12]、明汤显祖《牡丹亭》[13],以「离魂」的方式,塑造爱情坚贞、不屈不挠的女子形像,此一脉络的故事以复活为框架、以爱情为主题,同样以人世为场景,未见在冥间冒险犯难的书写,故事的主体是女子的坚定、抗议,因爱情幻灭而死,因爱情结果而生,即使《牡丹亭》有〈冥判〉[14]一目,但是只有杜丽娘在阴司接受审判,柳梦梅在离魂、复魂之间,并未参与杜丽娘的奋斗历程。而这些为了爱情而勇敢奋斗的女子形像,是一种强者的形像,复活的原因是自己本身伟大的情操有以致之,男子在复生的追寻中,承袭六朝志怪,只是在人世的守候者或是协助者,并非主体人物。

至明清时期,瞿佑〈金凤钗〉[15]与《拍案惊奇初刻.大姊魂游完宿愿,小姨病起续前缘》[16]故事相袭,为完成婚约,以姊之魂,寄妹之形,与「离魂」诸篇大同小异,所同者在女子追求爱情、实践婚约的坚定,男主角是被动的参与者,故事场景亦在人世。

由上述作品而观,六朝志怪「人鬼忻悦、复活」故事所树立的基本型态,一直沿用于后来的重要代表性著作中,此一传统书写之特色,归纳如下:

一、女鬼为复生情节之主体:女鬼单方面自冥世返回人世,是复生情节的主体角色,男子仅在人世间协助开棺或养身的仪式,是辅助角色( 男方死而复生的例子较少) 。

二、场景设于世间:没有冥间的书写,不描写复生可能的挑战与困难。

三、复生原因:以女子精诚所感或佛法力量为主,并未特别铺陈描述,亦没有人鬼之间德性因素的启发。

叁、《聊斋志异》复生爱情故事的结构

蒲安迪论中国叙事文学的结构时表示:「中国文学最明显的特色之一,是迟早总不免表现出对偶结构的趋势;它不仅是阅读和诠释古典诗文的关键,更是作者架构作品的中心原则。对偶美学虽然以『诗』为中心,但在结构比较松散的小说和戏曲里,也有某种对偶的倾向。」[17]以此角度检视《聊斋志异》的构篇,亦具有启发性。《聊斋志异》常见多重主题的书写,在主调之下,另有附调,亦即在架构小说轮廓与铺陈小说主题时,不是单线的笔法,而是利用结构、情节的对称,铺陈作者的寄托。因此,在「相遇、复活」结构的人鬼忻悦故事中,作者的寄托或渴望,透过结构的设计安排而陈述,而且结构之间的交互发明,对小说产生更丰富的诠释。杨义在《中国叙事学》中亦指出中国叙事文学的结构具有双重性:

中国人思维方式的双构性,也深刻地影了叙事作品结构的双重性。它们以结构之技呼应着结构之道,以结构之形暗示着结构之神,或者说它们的结构本身也是带有双构性的。[18]

此说与蒲安迪的论述相通,因此,本文将以双重结构的角度,分析复生爱情故事的结构,并借以分析作品的寓意。

一、显层的技巧性结构

《聊斋志异》的复生爱情故事,在显层结构方面,角色设定及事件发展具有共同性,即:

1. 角色设定:男主角为拔生救苦的代表,女主角为由鬼复人的角色。

2. 叙事结构:相逢→促成相恋/相知的事件→困难、险阻→义助的角色→复生的仪式→团聚结局。

各篇叙事结构的类比表,参见附表一。

此结构与六朝志怪所树立的传统复生爱情叙事模式不同;与《聊斋志异》人鬼忻悦而不写复生的故事,亦不相同,分述如下。

( 一)叙事策略的发展

1. 复生为主要情节的架构

女主角在冥界的复生追寻是故事冒险犯难的过程与目标,亦即,复生是故事中要达成的目的,也就是小说的主要架构,而非因果报应的宗教宣验,或是附带情节。此一结构,与志怪以来的传统脉络相较,自是更为繁复庞大,以相遇为始,以相知相忻悦展开情节,以复生为结局,其间书写必经的困难与挑战,人物关系显为复杂,有强弱的对比,弱者接受强者的义助;最终透过一种仪式,达成复活的愿望。

2. 故事场景兼写冥界与人世

冥界包含死后的阴间及冤鬼滞留的寺庙(〈小倩〉的兰若寺)。故事场景的安排,出冥入世,出世入冥,随意而转。〈湘裙〉中的晏仲入冥救兄,后来冥兄出入世间救晏仲。《聊斋志异》写冥世实写世情,冥间是另一个扩大想像的空间,提供创作书写的场景,而非宗教信仰、灵魂归宿的定义。

3. 男主角亦为复生情节的主体角色

六朝以来的传统复生爱情故事,不写复活的困难,不写冥间情节,男主角不参与复生的经过;《聊斋志异》诸篇中的男主角皆亲入冥间,面对挑战,与女鬼共同参与整个复生的过程。即使《牡丹亭》有丽娘入冥等候「冥判」的一目[19],亦仅有丽娘单独演出,柳梦梅始终未进入冥界的场景。故在《聊斋志异》的故事中,人、鬼角色之间的爱情关系或是生死关系,可以有更丰富多元的探讨。

( 二) 「忻悦原因」与「复生结局」具有逻辑关系

1. 与《聊斋志异》人鬼忻悦不写复生的叙事模式相比

总计《聊斋志异》人鬼忻悦的故事共23 篇,写复生者11 篇,不写复生者12 篇,二类事叙事策略明显不同。

复生诸篇中,作者投注大量的笔力、一定的篇幅,铺陈人鬼忻悦的原因,呈现女鬼精神层面的价值,故事男子与女鬼的结合并不是单纯因一见钟情、容色秀美的情欲书写。反之,《聊斋志异》中「人鬼/ 人狐忻悦」而不写复生的故事,作者并不强调双方互慕互信的原因及过程,而是沿用传统橂式,双方关系的建立是路遇偶逢、设局相诱或是容色华丽等;[20]由初遇至建立关系之间的书写简扼、篇幅甚短,不加铺陈;各篇皆不以「追求复生」为架构,而各有其主题与情节设计,双方最终可能结为夫妇,也有以分别作终。

是故,作者构篇时,唯独在安排复生结局的篇章中,将双方忻慕的原因、过程,详尽铺陈,篇幅占一定的比例,显为全文重要、不可或缺的部份,故事的整个结构以「追求复活团聚」为骨架,敷衍增饰多重主题,最后达成「复生」目标。可以看出这些篇章中具备了相同的书写策略,即「崇高的定交基础,导致复生团圆的结局」、「复生的结果,必来自其不同凡俗的理由」的叙事逻辑;复生者为女鬼,男子在复生过程中常常成为主要角色,作者借此抒发的世情观察与人生体悟,并且揭露在浮世男女、红尘离乱的巿井生活中,内心所推崇、高举的人性价值。

此处所论「崇高的定交基础」之详细内涵,将在本文第参章第二节「深层的哲理性结构-(一)女、男二元书写:德性与情意的交融与拔升」中加以说明。

2. 人、鬼、狐共写的变调

《聊斋志异》鬼、狐形像本即两类,人狐相遇与人鬼相遇的笔法因之而异,〈莲香〉(卷二)、〈巧娘〉(卷二)二篇是人、鬼、狐的三角恋情,故此二篇因「狐」的介入,使「相遇」的部份势必有不同的安排,二篇皆人狐恋在先,人鬼恋在后,忻悦之因皆是狐鬼自荐,但是在复生、义助、仪式等诸环节则与他篇相同。

二、深层的哲理性结构

显层、深层结构之间不是主从关系,而是相辅相成、互相造就的功能,「以显层技巧性结构蕴含着深层的哲理性结构,反过来又以深层的哲理性结构贯通着显层的技巧性结构。在显层的技巧性结构之下,诸篇故双构性的原理具体而言,是两极对立共构的原理,只要写了其中的一极,你就是不写另一极,人们心中已经隐隐地有另一极存在。这就是说,由双构性原理可以派生出深层的以一呼二、以二应一的呼应原理。」[21]以此原则,分析各篇故事中,「两极共构」的关系,可分为下述三种类型。

( 一) 女、男二元书写:德性与情意的交融与拔升

这一组篇章,表层结构写男子与女鬼的忻悦爱恋,是情意生命满足;深层结构写男子所渴慕的士子精神,是德性生命的满足,借由女鬼的像形呈现或协助达成此一精神,故写女,亦在写男,即用象征情意生命的爱情架构,寄寓传统文化中「士」所追寻的德行精神。

〈连城〉一篇,极致地张显「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操,乔生与连城未曾实际相处,仅因一笑,却宁可「乐死」而不「乐生」,这种「刎颈交」、置个人性命于度外的精神,犹如君臣知遇的渴望、壮士聚义的激越,在传统文化中,是属于男性与男性之间的关系,文末异史氏曰:「一笑之知,许之以身,世人或议其痴;彼田横五百人,岂尽愚哉。此知希之贵,贤豪所以感结而不能自已也。顾茫茫海内,遂使锦绣人才,仅倾心于蛾眉之一笑也。悲夫!」[22]蒲氏曾在〈乔女〉论知己的男性情谊:「知己之感,许之以身,此烈男子之为也。彼女子何知,而奇伟如是?若遇九方皋,直牡视之矣。」才气相倾,生死知己相酬,这种男性胸怀,藉由书写女鬼的形像时有以寄寓,士人对知己的渴慕亦可借以得到满足。

〈连琐〉一篇,连琐在旷野吟诵三日始入室,是因「君子固风雅之士,妾乃多所畏避。」唯恐杨于畏因连琐是自来而有轻贱之想。所以,连琐的形像设定与狐女自荐或其他人鬼恋的女子是不同的。二人读连昌宫词、写书、治棋枰、购琵琶、手谈、挑弦、挑灯作曲,是一种文学、情意上的知己、共鸣、相知,作者述二人的关系:「与谈诗文,慧黠可爱。剪烛西窗,如得良友。自此每夜但闻微吟,少倾即至。……两人欢同鱼水,虽不至乱,而闺阁之中,诚有什于画眉者。」[23]自古知音难觅,伯牙钟期已渺,连琐与杨生情意上的相知相得,亦知己良友的形像。

小倩(〈小倩〉)、小谢、秋容(〈小谢〉)与杨于畏(〈连琐〉)等人,象征着人性的启蒙与追寻。小倩本来色诱士人、杀人吮血,小谢、秋容粗鄙无文、轻佻小器,经由男主角的启蒙,这些女鬼蜕变成为具有不断追求人性拔升(小倩)、情深义重(小谢、秋容)的人格,在情意生命升华为德性生命的同时,男主角同时也呈现生命境界的提升。小倩脱离玄海,获得新生,每日读经,自我净化,最后结合生子;宁采臣同样也有新生,在兰若寺的阶段,他具备超我的高尚情操,可以抗拒美色金钱的诱惑,但是欠缺自我的经验、勇气与方法,不能降妖服魔,只能借助燕赤霞,然而历经拔生救苦的磨炼后,宁采臣拥有了勇气及方法(革囊),成为捍卫小倩、打败金华妖物的主体,此时,宁采臣的自我、超我、本我(获得美妻)融合平衡,不仅小倩获得新生,宁采臣也展现新的生命气象。

小谢、秋容对陶望三的态度,由挑逗、轻佻、戏谑,转变为尊敬、情深义重,二鬼受陶望三的启蒙,而呈现人性向善、向上拔升的特色,但是陶望三蒙受冤狱几至于死,秋容、小谢不惜「被西廊黑判强摄去,逼充御媵、秋容不屈、今亦幽囚」、「被老棌刺吾足心,痛彻骨髓,恐不能再至矣」[24],奔走相救,终而平反。陶生启蒙女鬼被遮蔽的德性,女鬼拔救陶生于人性的奸险,但明伦的评论说:「人而鬼,可以不避,鬼而人,则不可以不避。」[25]可见此双方的关系,与其说陶生拔救小谢、秋容于冥府,不如说秋、谢二女救陶生于人间地狱。写二女是为写陶生,双方要为爱复活、为爱团聚,都要经过性命攸关的苦难、折磨,才能证知人性德性的崇高价值。

杨于畏(〈连琐〉)形像前后变化,是由情意生命升华至德性生命的典型,初次相见,虽有「欲与欢」、「戏以手探胸」的情节,实啰唣不堪,但连琐以自己为「夜台朽骨,不比生人,如有幽欢,促人寿数。妾不忍祸君子也」,代表德性精神的超越,杨生因此一改原来行径,自此即使二人亲密如夫妻,情同鱼水,通夕共处,但始终是发乎情、止乎礼,因连琐的有所不为,成就了杨于畏的德性生命,表现出「克己复礼为仁」的人格。杨生拔救连琐,助其复生,连琐引发杨生超我的情操,调和本我的冲动,呈现精神价值的重生。

〈伍秋月〉[26]、〈湘裙〉、〈薛慰娘〉中的人鬼忻悦是一个框架,人与女鬼的关系显然仅是一个写作策略,主题思想另有寄寓。〈伍秋月〉中以秋月与王鼎的命定婚约为架构,目的在写自蛮横贪臧皂役手中救回枉死兄长的重要意义,若是欠缺伍秋月的角色,就不能连系冥界的兄长,无以谴责痛击府吏的恶行,作者透过王鼎「把兄臂,哭失声。皂怒,猛掣项索,兄顿顚蹷,生见之,忿火塡胸,不能制止,即解佩刀,立决皂首。一皂喊嘶,生又决之。」大快人心的一吐胸中怨气,营救秋月亦复如此,「王(鼎)怒,不暇语,持刀直入,一役一刀,摧斩如麻,纂取女郎而出。」若不入冥,世人何以能如此诛锄蠹役?「冥中原无定法,倘有恶人,刀锯鼎镬,不以为酷。」[27]藉由男主角与女鬼的关系,作为世间、冥间的连系,表面是爱情的架构,主题是沉痛的社会批判。题为伍秋月与王鼎的人鬼之爱,实亦写王鼎凛然不屈的正义精神。

〈湘裙〉的主题是兄弟伦理精神。晏仲是主体,入冥携兄子阿小而抚育之,不使兄长无后,并且析产与兄之孙,湘裙是协助者,通篇以晏仲的手足至情最为感人,兄弟穿越阴阳、互爱互救,而湘裙与晏仲忻慕之因是「念湘裙惠而解意,益爱慕之;又以其能抚阿小,欲得之心益坚。」[28]写湘裙的角色是为抚育兄子而设,也是为了成就晏仲手足天伦的价值而存在。

〈薛慰娘〉的主题是冥父李洪都象征的民胞物与的仁厚胸怀。年岁大祲,书生贫病而死的年代,泉下人李洪都不仅收留孤而无依的亡女慰娘,又「不忍其流落」,托附予丰玉桂。从此改变二者的命运。李洪都像征着长者的智慧与福泽,穿越生死,泽被阴阳,救赎冤死的慰娘与困顿而死的玉桂。关键因素是仁孝传家的家庭价值。李洪都流寓死处三十二年之久,其子寻之不弃,当其死时,三子尚幼,端赖夫人抚育,成长后皆举业有成,秉性仁孝,后来接受慰娘为妹,夫人亦爱逾所生。丰玉桂代表现实世人生中无以为生、贫病致死的苦闷,与薛慰娘的流离怨死,是现实苦难一体的两面,二人同笔书写。李洪都一家人代表的是人性的恻隐、仁孝、天伦,这一种仁厚家范、民胞物与的光辉,正是藉由绾合丰生与慰娘的爱情框架所要寄寓的主题,慰娘、丰生所代表的无数黎民,正需要慰其心、丰其生。

〈鲁公女〉借用佛教渡化的仪式,刻画死生契阔的爱情,张于旦与鲁女只是惊鸿一瞥,即礼敬如神明,精诚感召,突破生死、罪业(鲁女猎獐杀鹿)的局限。〈梅女〉的梅氏不堪私通之诬而自经,冤魂滞留住所,在封亭云租赁之前,「客往往见怪异,而无术可以靖之」[29],唯封亭云白画壮胆,不大畏怯,为梅氏毁室易楹,尔后面对典史亦正直不曲,梅女得以拔救。异史氏直指「官卑者愈贪,其常然乎?」、「康熙甲子,贝丘典史最贪诈,民咸怨之。」[30]极写梅氏的冤枉与卑微,又正是为铺陈封生的仗义无畏。

( 二) 弱、强二元补衬:局限与超越的人世课题

弱者是被困者、被解救者、庸懦者,强者是义助者、解救者、智勇者。以浅层结构的角度分析,弱者是身陷幽冥的女鬼,因恨而死,为爱而生,徘徊生死之间,即是一种弱。男主角助其复生,并达成目标,即是一种强。

但是,在中国文化的哲理层面,「所谓深层的『以一呼二』、『以二应一』,即是写此亦写彼、写死实写生,写女为写男,写弱为写强,二元对立但又相互呼应,不为主从,呈现中国人天人合一、阴阳推移、五行生克的哲思。」[31]蒲安迪在讨论这种二元对应的叙事传统时指出,最常见的即是批评词汇「冷热」、「悲欢离合」、「虚实」等术语,高明的批评则更明确的探讨「对偶结构中的异与同的交流和渗透。」[32]所谓「交流和渗透」,就是指透过对偶、对比、交错的对应关系中,蕴涵哲理精神的表现。

因此,由哲理性的深层结构分析,显然可见故事角色强、弱的形像,常不是固定的,而是对应于不同对像之互动,每个角色产生强、弱补衬的书写。诸篇故事中的强弱对应关系可见以下三种现象:

1. 多重强/ 弱关系之书写

女鬼是弱者,男主角助其复生是强者,但是复生的过程中遭遇困难与挑战时,往往又非男主角可以克服,此时,男主角成为弱者的形像,仗义相助的角色成为强者的形像;女鬼复活夫妻相聚,带来家业兴旺,或是成就了男主角的天伦心愿时,女鬼也扮演了强者的形像。因此,角色之间的强弱对应常有变化,不拘一型,每篇故事因之形成强弱关系的对偶结构。

〈小倩〉的前段在若兰寺中,宁采臣、小倩是德性上的强弱关系,抵抗妖物时,燕赤侠、宁采臣能力上的强弱关系,开兰若寺后,在对抗妖物时,宁、倩成为强、弱关系,但德性的追寻上,小倩自身的前后对照,亦是前弱后强的关系。

〈连琐〉中的武生王某入梦( 入冥) 以刀刃冥吏,是一个义助的强者,〈连城〉中的顾生在冥间典牍,成为女鬼复活的关键性义助力量,他们是救助者的强者形像,有方法与能力,补足男主角杨于畏、乔生在幽冥的无能为力,在此男主角相对的形像是弱者、受助者。然而先前顾生死时,有赖乔生恤其妻子,邑宰死时,有赖乔生破产扶柩,返其家口,连城病重,乔生慨然刲膺相救,乔生又全然是义气肝胆的强者;杨于畏因连琐受辱于龌龊隶,「大怒,愤将至死;但虑人鬼殊途,不能为力」,入梦相救,与吏对峙时,「隶捉石以投,骤如急雨,中杨腕,不能握刃」[33],杨生能力的局限性非常明显,然而当连琐先是慕杨于畏「风雅」而自来,后因不愿屈身舆台之鬼而求救于杨时,杨于畏角色的功能是具优势的( 才华) 、希望的( 解救) 。

〈小谢〉中秋容、小谢与陶望三的弱、强流转变化最是清楚;〈伍秋月〉中的王鼎慷慨有力,二次杀皂役,解救者的强者形像非常鲜明,但是面临二人力求重聚时,不免有「且为奈何」的茫然无力,而伍秋月之父生前遗留的符书( 长者的智慧) 补足了王鼎的局限性,超越了人力的不足,协助达成复生的愿望,伍父的形像具有解救者的强者形像。

又如〈鲁公女〉中,张于旦与鲁公女/ 强与弱; 张于旦与神人、青衣人、菩萨/ 弱与强。〈梅女〉中,梅女与封云亭/ 弱与强;老妪、梅女( 解索之后) 与典史/ 强与弱,皆是如此。

2. 复活、启蒙产生强/ 弱递变

在复生前,女鬼大都为弱者的形像,一旦脱离幽冥,与男主角团聚成为夫妻,或是德性精神蒙受启发之后,常转变为有智慧、有能力、有希望的形像。

梅女( 〈梅女〉) 复活后成为智者形像,察觉岳家礼稍懈,认为「岳家不可久居,凡久居者,尽阘茸也。及今未大决裂,宜速归。」当机立断,自出妆赀贳马归,至封云亭举孝廉之后,始与岳家通好。展现洞察人情世故、趋吉避凶的智慧。

小倩( 〈聂小倩〉) 善于察言观色、操持家业,深受宁母族人喜爱,生子食天邑,是兴旺家道的象征;伍秋月( 〈伍秋月〉) 劝王鼎信佛以洗的罪业。小谢、秋容( 〈小谢〉) 义救陶望三,显然变为解救者的强者形像。

〈莲香〉(卷二)中的李氏,借张燕儿复生后,指点莲香复生的经验方法,与复生前耽溺情欲的无知亦有不同。

3. 狐女、女鬼的强、弱异笔

蒲松龄笔下的女鬼与狐女基本定调是不一样的,纵观全书人鬼、人狐忻悦的故事,鬼、狐的形像大不相同,女鬼常以受苦、受冤、零丁飘泊的形像出现,狐女则赋予智者、勇者、解救者、具有超凡的术能或是医治能力等形像出现。人与鬼是生死殊途,女性与死去二要素,重叠传统文化「弱、败」的象征,故女鬼形像继承人类普世的悲哀怨恨、无能为力,在人鬼忻悦的男女对应关系中,是被拔救的弱者,前已明述; 狐与人则是型体殊类,正有以摆脱人类能力的局限,书写解厄救苦所需的异能,赋予神话「覆育、拯救」的功能,在人狐忻悦的男女对应关系中,是解救人的强者。

本文所论人鬼忻悦的复生故事中,〈莲香〉(卷二)、〈巧娘〉(卷二)是人、鬼、狐的三角关系,二篇中同时书写女鬼、狐女与男子的爱悦,明显呈现出二者的基本调性。

〈莲香〉中的狐女莲香和女鬼李氏,先后自荐枕席,起初同是满足桑生情欲的对像,李氏虽无害桑生之意,但桑生「昵其美」,「旦旦而伐之」,渐生阴毒之害,几至于死。桑生与李氏陷溺情欲,失去节度,致使经历两次大难,显示二人超我的陷溺与本我的膨胀,李氏纵欲、无知、善妒、招致灾祸却无能为力,是弱者的形像。莲香厘清桑生病因,亲为医治,展现理性、成熟的智慧,带来拯救、庇护、疗愈,莲香对李氏出现指导、教诲、协助的关系。莲香疗治桑生、扶持桑生与燕儿(李氏复生之名)的婚姻,使李氏转变为「事莲犹姊」,狐女莲香的强者形像非常鲜明。

〈巧娘〉(卷二)中的女鬼巧娘,与狐女华三娘、狐妪共居。巧娘生前适毛家小郎,「病阉」,赍恨入冥,遇傅廉,又「阴裁如蚕」,苦叹其命。面对天生的残疾,人力不能挽回,傅、巧二者都受苦其中,而狐妪用奇术使傅廉恢复人道,改变天命,拯救傅廉,又操纵傅生的婚姻,显然是一个强者的形像。

巧娘「才色无匹」而婚姻不善,死后「独居无耦」,一直是形单影只的孤弱形像,狐母女借庐栖止,而实则强势夺其所爱,囚禁傅生,甚致弃巧娘于荒坟,径自以狐女归于傅家。狐鬼强弱悬隔,即使三娘不忍心而有傅生唤回巧娘的结局,三娘与巧娘之间仍是拯救者与被救者的强弱关系。

在追寻复活的架构中,死后、回生;男子、女鬼;男主角、义助者;狐女、女鬼之间的强弱对立,多重书写,说明一种恒常的人世观察,个体的生命终究具有局限性,因此,渴望超凡助力以超越死亡的局限,而强与弱的质性,随着不同的人际对应而不断流转、交替,没有永远的弱,也没有永恒的强,人生是就强弱补衬的真实。相生、相克、相辅、相离,前引杨义述「写弱为写强,二元对立但又相互呼应,不为主从,呈现中国人天人合一、阴阳推移、五行生克的哲思」,是可以在这一组故事中的强弱对应的结构中发明佐证的。

( 三) 恶、善二元对照:罪与赎的天道观察

《聊斋志异》所见善有善报、死后复生、德性价值、脱凡入仙等主题,是多元呈现整体文化的风貌。此处所述的「天道」并非源自儒学或道家系统性的形上层次,而是揉合传统儒、道、佛之等文化精神,所衍生的普世价值,为庶民生活提出规范,人间公义寻求依循。

女鬼因爱而「复生」的过程,亦是善、恶对立的过程,人物展开一连串的冒险、斗恶、抗争,亦是善与恶对立、消长的过程。故事中的「恶」( 人生苦难) ,常以主宰者、掌权者的形像出现,如人物关系中的父亲、姥姥、官;或生命中不可抗逆的因素,如荒年、罪业:

〈小倩〉:嗜血的姥姥,暴虐、枉顾生灵,而小老百姓无力抵抗的大环境。

〈连城〉:嫌贫的父亲、蛮横的女婿。势利、重利的客观事实。

〈连琐〉:舆台之鬼,逼充为媵妾。

〈伍秋月〉:兄横死,草菅人命的奸吏,义愤交织的世情悲歌。

〈薛慰娘〉:岁大祲,儒生孑然病卧的处境。操舟者谋财害命。宦者妻挞楚囚禁。

〈鲁公女〉:女射獐杀鹿,罪业深重, 死无归所。

〈小谢〉:小谢、秋容人性蒙蔽。陶生淹禁狱中,殆无生理。小谢未能复生。

〈梅女〉:典史以三百金诬梅氏奸情之冤恨。

〈湘裙〉:婚前:淫奔的道德误解。婚后:葳灵仙(贱鬼)诱晏仲耽溺情欲而死。

〈莲香〉:情欲的陷溺。

〈巧娘〉:狐妪的私心、权谋。

主宰与不可抗逆二特质,成为一种「恶的强大」,对照在此强大之恶下的平凡男女,即是被牺牲与蹂躏的代表。这些「恶」的强大、无力抗拒,泯灭前文所述的「德性价值」,善恶不明、公义难伸、情欲沦落、世情如鬼。在整个冥晦无光的死亡意象中,善的幽光悠悠升起。以单一角色的善性为基础,触发他人蒙昧不明的人性光辉,接受义助者强有力的介入,或是关键性的指点,使善的质量逐渐凝聚强大,终而战胜恶(复生),犹如一段英雄追寻的过程。

善、恶并存是现世的必然,善弱、恶强是庶民的悲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百姓冀望的天道有常。《聊斋志异》主要即是呈现庶民生活的辛酸、抗挣、爱悦、悲欢,在此彰显善,使罪恶因善而洗涤、救赎,借「复生」寄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的渴望。

肆、《聊斋志异》复生爱情故事的意义

一、德性、情意、天道、世情的融合与完满

《聊斋志异》复生爱情故事中所呈现人性价值,包含德性生命与情意生命二个层面,二者藉由浅层结构(爱情)与深层结构(二元补衬)的结合,呈现兼备情意与德性的追求、天道与世情的体悟,方是完整人格。即人鬼忻悦的爱情代表的情意生命,人需正视情意需求,接受情爱欲求,亦需反省人之异于禽兽者乃在于德行之实践,故此,人鬼忻悦的爱情亦是一种符号与象征,一种「美」的符号,象征人世至高至美的德行。人与鬼最终于现世重逢结合,即是德性生命与情意生命的融合,本文所论诸篇举凡人性本善的升华(〈聂小倩〉、〈小谢〉、〈连琐〉)、知己情谊的崇高( 〈连城〉、〈连琐〉)、手足至情的激越(〈湘裙〉、〈伍秋月〉)、契阔偕老的坚定(〈鲁公女〉、〈连城〉、〈连琐〉、〈伍秋月〉)、民胞物与的仁厚(〈薛慰娘〉)、公理正义的天道(〈梅女〉、〈连城〉、〈伍秋月〉)及忏悔洗涤的精诚(〈伍秋月〉、〈鲁公女〉),皆在人鬼忻悦、追寻情意完满的过程中,同得完成。[34]

德性生命与情意生命的分与合,是明清之际重要的理学议题,天理与人欲在宋明理学中已形成对立的发展,蒲松龄文化学养深厚,而长期生活于社会底层,将世道人心的观察体会与德性精神的传承,寓诸于文,「人鬼忻悦、复活」诸篇所示,犹如《聊斋志异》精神的典型。

二、复生结局的必然叙事逻辑

小倩、小谢、秋容、连城、连琐、鲁公女、梅女、李氏、华三娘之死,即是美好情意生命的死亡,女鬼之复生,即情意生命的重生;各篇所寄寓的德性情操,亦随之重生。在此,「爱情、复生」二者的必然逻辑,是一个严肃而不容更动的书写策略,是对德性、情意融合而成人性尊严的强力呼求。

诸篇女鬼多遭横死,为洗其冤,而有拔生救苦的冒险奋斗过程,然而,最终的结果,始终是在修成爱情的外形之下,拔救人性价值,更酣畅饱满的宣扬德性生命的崇高美好。故事所不能忍者,殆不仅是情意生命的干枯,更是人性情操的消亡,而在人世多苦难的大环境之下,卑微的俗世男女,要如何对抗的横逆暴行、天灾人祸?树立尊严,实践德行生命,以明人之异于禽兽,是不能置疑的。「复生」即是最大的巨笔,即使再艰困的环境,德性、情意二者皆不容蒙蔽与藐视,复生的结局,是对人性消亡与压抑的最大抗议。〈莲香〉中,李氏还魂前之心境:「徒以身为异物,自觉形秽。别后愤不归墓,随风漾泊,每见生人则羡之。」[35]身为鬼物而「愤不归墓」,其情痛之切、欲生之强,可见一斑,异史氏评:「嗟呼!死者而求其生,生者又求其死,天下所难得者,非人身哉?奈何具此身者,往往而置之,遂至覥然而生不如狐,泯然而死不如鬼。」[36]狐、鬼尚欲为人,人之行尸走肉、纵欲无行,将何以堪?小谢错失复生机会,「哭于暗陬」、「痛不可解」[37],伍秋月卒后三十年,棺木已腐,以符书之术求其生[38],小倩远离兰若寺之苦,仍读楞严经以求渡化为人[39]。而小倩的复生,即使士人德行价值的复生;连城的复生,是知己的可能;湘裙的复生,满足手足及宗绪的人伦需求;薛慰娘的复生,实是民胞物与精神的展现。

由是可知,作者透过浅层结构与深层结构的交织,安排「德性情操」、「情意生命」二者与「复生结果」的因果逻辑,藉由复生的安排,抗议不公不义,彰显人性尊严,深刻强调生之本能,是有其书写策略的必要性。

三、入冥拔救完成自我疗愈

本文「贰、复生爱情故事的传统脉络」曾述传统人鬼忻悦的复活故事,多不针对复活的过程加以铺述,只是女鬼单方面的书写,简约数语交待复活的事实,男子亦不介入复活的经历。如干宝《搜神记》〈河间郡男女〉及〈牡丹亭〉、〈倩女离魂〉等复生爱情故事。

《聊斋志异》的故事大为不同,复活过程的奋斗是小说的主要情节,男性角色却是扮演复生历程的主体角色,积极参与复活过程,拔救女鬼,和亡女共同出生入死,穿越阴阳,冒险犯难,历劫而归。男主角不仅是必要角色,也是一个解救者的形像,即使未必有能力、智慧独立完成解救,但是与女主角携手同心,共赴生死大关。宁采臣、封亭云、张于旦、王鼎、陶望三、晏仲、丰玉桂、乔生、杨于畏等人,皆入冥界或是妖物所居的寺庙,最终,受拔救者,不仅是浅层结构所明示的女鬼复生,情意生命得到满足,更大的救赎是深层结构所强力刻画的德性生命、士人情操,亦在女鬼复生的同时,升华完满。

因此,写亡女,犹如写湮没不彰的士人精神,写女鬼复生,犹如与美好崇高的生命情操重逢,男(人)与女(鬼)的二元书写,人与鬼的爱悦,犹如现实中的自己与潜意识中的自己,相契相投。在此,女鬼象征士子内心潜在的极大失落,以阿尼玛的形像出现,是一个女性的形像[40],在公理不明、人情浇薄的恒常生活中遭受压抑,幽微而隐渺,但是在一个像征心灵空间的私密书房、旅舍、赁租处所、荒墓、夜间,潜在的自己得以显露,唯二者有着一定的距离(人世与阴间)必须经过一连串的磨练,克服磨难(嗜血的姥姥、嫌贫的父亲、兄弟横死的痛苦),才能得到罪恶的洗涤、力量的重生、自我的复合,士人的精神价值也透过此一书写模式得以彰显,受伤的德性生命得到疗愈。

伍、结语

传统小说复生的故爱情故事,有其发展脉络,至明清小说艺术蓬勃兴盛,此一架构的叙事更为丰富开展,自属必然。蒲松龄《聊斋志异》诸篇,与不写复生的故事相较,构篇显而不同,作者详尽铺陈双方忻慕的原因、过程,篇幅占一定的比例,显为全文重要、不可或缺的部份,故事的整个结构以「追求复活」团聚为骨架,敷衍增饰多重主题,最后达成复生目标。可以看出这些篇章中具备了相同的书写策略,即「崇高的定交基础,导致复生团圆的结局」、「死而得活,奠基于精神层次的力量」之叙事逻辑,并且揭露在浮世男女、红尘离乱的巿井生活中,内心所推崇、高举的人性价值。作者可谓有意识的将「复生」结局,作为其心中文化精神与世情体悟、天道观察的最高回馈,因此,「复生」故事的形貌脱胎自六朝志怪以来的传统,但内涵不仅扩大志怪传统,甚而超越当代离魂诸篇的思想与内涵。

各篇的浅层结构,意义焦点在女鬼为爱而复生,强调人鬼之间的情意关系。《聊斋志异》写冥界、刺人世,男子进入冥界,成为复生爱情故事的主体角色,深层结构所反应的哲理性思考,皆因此而衍生,故事意义的焦点不局限为爱情,爱情成为一种符号,像征士所代表的文化精神,藉由入冥、冒险、拔救、复生、结合,得到疗愈与重生。

十一篇所张显文化精神,涵括人性升华、知己情谊、手足至情、坚定爱情、民胞物与、公理正义及忏悔精诚,指涉《聊斋志异》全书德性生命的价值,作者有意为其铺设相爱、冥救、复生的架构,呈现人物对应关系的强弱流转、善恶常存的天道有常,人之局限与卑微,以设幻超越而获补偿,集缀而读,犹窥全书的菁华,既赞蒲氏对人性美善的高举,亦感其对世情人生的包融。

参书资料

一、书籍

( 一)《聊斋志异》相关著作

蒲松龄:《聊斋志异》,张友鹤整理(台北:汉京文化出版,1984年4月)。

盛伟编校:《蒲松龄全集》(上海:学林出版社,1998年12月1版1刷)。

刘阶平:《蒲留仙松龄生先年谱》(台湾:中华书局,1985年8月初版)。

朱一玄:《聊斋志异资料汇编》(天津:南开大学,2004年)。

郭玉雯:《聊斋志异的幻梦世界》(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85年7月初版)。

蓝慧如:《从「聊斋志异」论蒲松龄的女性观》(台北:秀威资讯科技,2005年BOD1版)。

孙一珍:《聊斋志异论丛》(济南:齐鲁书社,1984年)。

罗敬之:《传奇‧聊斋散论》(台北:文津出版社,2002年10月)。

( 二)小说研究相关著作

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集释》(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95年10月再版)。

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史》(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006年1月1版2刷)。

王梦鸥:《唐人小说校释(上)》(台湾:正中书局,1989年4月台初版3次印行)。

王梦鸥:《唐人小说校释(下)》(台湾:正中书局,1988年11月台初版2次印行)。

张友鹤选注:《唐宋传奇选》(台北:明文书局,1984年6月再版)。

黄东阳:《唐五代记异小说的文化阐释》(台北:秀威资讯科技公司,2007年3月BOD1版)。

郑光祖:《倩女离魂》,《续修四库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5月1版)。

瞿佑:《剪灯新话》,《海外藏中国珍稀书系》12册(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年5月1版)。

凌蒙初:《拍案惊奇初刻》(香港:大通书局,1981年2月)。

汤显祖:《牡丹亭》(台北:里仁书局,1999年10月初版3刷)。

冯梦龙:《情史》(上海:古籍出版社)。

杨义:《中国叙事学》(台湾:南华管理学院,1998年6月)。

蒲安迪:《中国叙事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1月1版2刷)。

荣格主编:《人及其精神像征》(台北:立绪文化,1999年初版)。

熊秉真、张寿安合编:《情欲明清-达情篇》(台北:麦田出版社,2004年9月初版1刷)。

熊秉真、余安邦合编:《情欲明清-遂欲篇》(台北:麦田出版社 2004年3月初版1刷)。

黄清泉、蒋松源、谭邦和:《明清小说的艺术世界》(台北:洪叶文化,1995年初版)。

二、论文

( 一)期刊论文

李刚:〈论中国古代复生小说的演变〉,《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6卷5期(2011年)页9~12。

朱思敏:〈论唐代文言小说的复活题材〉,《柳州师专学报》25卷4期(2010年8月),页44~47。

黄丽卿:〈论《聊斋》「德性」与「情意」的生命价值体现--以王邦雄先生儒道之间的人生智慧为依据〉,《鹅湖月刋》37卷3期(2011年9月),总号第435,页43~54。

黄丽卿:〈变异与恒常:《聊斋志异》思想的核心价值〉,《鹅湖月刊》第33卷8期(2008年2月),总号第392,页46~55。

陈翠英:〈《聊斋志异》夫妇情义的多重形塑〉,《台大中文学报》29期(2008年12月),页269~316。

赖芳伶:〈拟真叙事,如梦抒情--细读《聊斋志异》〈寒月芙蕖〉与〈翩翩〉〉,《师大学报:语言与文学类》(2010年3月),页155~174 。

韩瑜:〈唐代人鬼相恋故事的几种模式〉,《湖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2卷2期(2011年4月),页77~81。

虞卓娅:〈论《聊斋志异》的死亡超越意识〉,《浙江海洋学院学报(人文科学版)》27卷3期,页15~19。

陈美玲:〈南北朝以前「复生」故事研究〉,大仁技术学院90学年度通识教育月学术研讨会,91年5月17日。

陈美玲:〈中国古典小说中的人鬼关系〉,《弘科技大学通识学报》2期(92年5月),页65~85。

陈然兴:〈快感享用、肉身消耗与实惠补偿--论《聊斋志异》中的爱欲书写策略〉,《明清小说》2010年1期(2011年1月),总第95期,页244~ 252。

张鹏飞:〈理想爱情的叙述与人生信念的阐述--论《聊斋志异》爱情小说叙述艺术手法简析〉,《蒲松龄研究》2010年第2期(2010年4月),总第75期,页70~78。

( 二)学位论文

林允:《聊斋志异》鬼狐仙妖研究,国立彰化师范大学国文研究硕士论文,93年。

附表一:人鬼忻悦复生各篇结构分析表

序号

卷次/篇名

男主角/

相遇场所

忻悦原因

困难、险阻

义助者

仪式

复生/

重聚

1

2

聂小倩

宁采臣/兰若寺/妻病

君信义、慷爽

小倩求宁拔救

金华妖物之追害

燕赤霞

读经

结婚,生子

2

2

莲香(狐)

李女(鬼)

桑生/

二人皆自荐

此篇女主角狐莲香,故笔力结构皆不与女鬼篇相同,甚明。

桑李溺于情欲,桑病将死,莲香救之

莲香

李女借尸蜕形复生。

3

2

巧娘(鬼)

华三娘(狐)

傅廉/

废学逃家时遇华三娘于途中。

琼州鬼墓之侧遇巧娘。

爱其娟好

( 先与华三娘结合的原因是:背之不祥)

狐妪华姑独私其女华三娘,禁傅廉与巧娘相见,并谎称巧娘已投生北地。

华姑,有奇术解救傅生「天阉」的残缺。

华三娘(狐女)

( 呼巧娘之名于墓侧)

( 没有别写复生,只从墓中走出来)

三娘、巧娘与生共居,甚谐。

巧娘复生,偕子与夫团聚

4

3

连城

乔生/相见于冥府

士为知己者死

乔生乐死不愿生矣。顾生主动救生三人。

顾生

乔生生前有恩顾生。

才至灵寝,豁然顿苏。

乔生、连城、宾娘皆因顾生之力而复生。

生子大年。

5

3

连琐

杨于畏/书斋,临旷野。

才情共鸣,琴瑟相和

舆台之鬼,逼充为媵妾。

武生王生,杨于畏之友。于梦中相助。

1. 需生人精血。

2. 生血一点,滴女脐中。百日之期,发冢如生。

每谓杨曰:「二十余年如一梦耳。」

6

3

鲁公女

张于旦/射猎郊野/萧寺

风姿娟秀,着锦貂裘,跨小骊驹,翩然若画。

鲁女暴卒,寄灵寺中,敬礼如神明。鲁女感君之情,不能自已,遂不避私奔之嫌。

张之钟情、纯情,不因死有异。

死生契阔,与子偕老。

1. 女射獐杀鹿,罪业深重, 死无归所。

2. 二人年悬殊。女若复生15 岁,生已年45 。

神人

青衣人(菩萨状)

祝张于旦返老回春。

1. 第一次,生为鲁女诵金刚经一藏数,女得以投生。

2. 第二次,向土地祠速招女魂。

写张于旦钟情不移,即死犹不改其情,念切菩提,行善不替,善念所得善果亦巨矣。

7

5

伍秋月

王鼎/逆旅阁上/妻殒

慷慨有力,广交游。兄鼐,江北名士,友于甚笃。

基于命数之定而自荐。

伍父邃于易数,秋月卒时年十五,棺侧石片刻:「女秋月,葬无冢,三十年,嫁王鼎。」(鼎年约二十)

因入冥间救王兄复生,致秋月被冥间押役所虐。

(妇-传达讯息)

发瘗同归,贴易数之符于背,频唤其名

团聚。

劝王鼎信佛。

写兄弟之情。

8

6

小谢

陶望三/姜部郎废第

陶生倜傥,有婢夜奔,生坚拒不乱。

作「续无鬼论」

戏谑陶生至敬慕业师,继而互有恩报。

生觉心摇摇若不自持,即急肃然端念,卒不顾。

类似小倩,男主角的性格端正,启蒙女鬼被蒙蔽的善性。

1. 陶生淹禁狱中,殆无生理。秋容、小谢、三郎报恩援救之。

2. 小谢未能复生。

道士

1. 闻有哭女者,吞符急出,附体可活。

2. 索静室,掩扉,坐弁勿相问。凡十余,日不饮不。食引蔡子经妹尸入,小谢与之合体复生。

9

7

梅女

封亭云/昼卧寓屋/妻亡

封生路见不平,挺身相助的性格,引发梅女愿下影现身向其求援。

( 在此之前,客往往见怪异,而无术可以靖之)

侠义

典史以三百金诬梅氏奸情之冤恨未解。

梅女容蹙伸舌,已投胎而冤魂滞于故宅。

老妪二次以杖击典史某之颅。

梅女以长簪刺某之耳。

以新帛作鬼囊,梅女得以附封生而往展求婚,慎勿相唤,合巹之夕,以囊卦新人首,急呼「忽忘忽忘!」

结为夫妻,展父初爱悦逾平时,后展子大成郎舅不相能,厮仆刻庛其短,女决定自出妆赀贳马,夫妻归太行。

10

10

湘裙

晏仲/其兄之冥宅/妻亡。

湘裙意致温婉。

念湘裙惠而解意,益爱慕之;又以其能抚阿小,欲得之心益坚。

( 晏仲正欲购妾以恤其子)

婚前

1. 湘裙姊甘氏误以奔。

婚后

2. 葳灵仙(贱鬼)诱晏仲耽溺情欲而死。

冥兄

1. 湘裙:巨针刺人迎,出血不止者。

2. 晏仲:冥兄以白金贿隶,送返家门。

兄弟人鬼相隔而犹友爱相助。

晏育兄冥子,并析产予兄之孙。

11

12

薛慰娘

丰玉桂/丛墓侧,李洪都冥宅/未娶

民胞物与

(仪容慧雅)

此订非专为君,慰娘孤而无依,相托已久,不忍听其流落,故以奉君子耳。

操舟者谋财害命。

宦者妻挞楚囚禁。

(人世间的阻碍)

李洪都

李叔向

李氏一家人

发冢容色尚有气息,苏而坐起。

附录二:人鬼忻悦不写复生的相遇书写

卷一〈新郎〉:新郎出,见新妇(鬼)烗装,趋转舍后。疑而尾之。宅后有长溪,小桥通之。见新妇渡桥径去,益疑,呼之不应。以手招壻,壻急趁之。

卷二〈水莽草〉:俄有少女,捧茶自棚后出。年约十四五,姿容艳绝,指环臂钏,晶莹鉴影。生受琖神驰。

卷二〈林四娘〉:(陈宝龥)夜独坐,有女子搴帏入,视之,不识;而艳绝,长袖宫装。笑云:「妾家不远,近在西邻。」公意其鬼,而心好之。捉快挽坐,谈词风雅,大悦。拥之,不甚抗拒。

卷三〈鲁公女〉:生适遇诸野,见其风姿娟秀,着锦貂裘,跨小骊驹,翩然若画。归忆容华,钦想。

卷三〈阿霞〉:女子盈盈自房中出,景生入以游词,笑不甚拒,遂与寝处。

卷四〈公孤九娘〉:笑弯秋月,羞晖朝霞,实天人也。(且是女学士,诗词俱大高。)(因不写其复活,故不陈二人词情相合若连琐者)

卷五〈章阿端〉:神情婉妙,闯然至灯下,怒骂:「何狂生,居然高卧!」生起笑曰:「小生此间之第主,候卿讨房税耳。」遂起,裸而捉之。女急遁。生趋西北隅,阻其归路。女既穷,便坐床上。近临之,对烛如仙;渐拥诸怀。女笑曰:「狂生不畏鬼邪?将祸耳死。」生强解裙襦,则亦不甚抗拒。

卷五〈土偶〉:(夫死塑为土偶)

卷八〈鬼妻〉:(妻死而妒新妇)

卷八〈吕无病〉:适阴雨,昼卧,室无人。忽见复室廉下,露妇人足。疑而问之。有女子褰帘入,年约十八九,衣服朴洁,而微黑多麻,类贫家女。意必村中僦屋者,呵曰:「所须宜白家人,何得轻入!」女微笑曰:「妾非村中人,祖籍山东,吕姓。父文学士,妾小字无病,从父客迁,早离顾复。慕公子世家名世,愿为康成文婢。」

卷九〈爱奴〉:(徐生设教府中夫人相赠之婢女。)

卷十一〈冯木匠〉:俄一少女露半身来相窥,冯疑为同辈所私,静听之,众已熟眠。私心怔忡,窃望其误投也。少间,女果越窗过,径已入怀。冯喜,默不一言,欢毕,女亦遂去。

卷十一〈嘉平公子〉:偶过许娼之门,见内有二八丽人,因目注之。女微笑点首,公子近就与语。……公子归,及暮,屏去童仆。女果至,自言:「小字温姬。」且云:「妾慕公子风流,故背媪而来。区区之意,愿奉终身。」公子亦喜,自此三两夜辄一至。

* 弘光科技大学通识教育中心讲师

[1] 本文使用的版本为张友鹤整理:《聊斋志异》(台北:汉京文化出版,1984年)。

[2] 「他界」一词引用郭玉雯《聊斋志异的幻梦世界》第二章第一节的定义,郭文指出如果我以现实世界为此界(this word),则神话中出现的超现实世界就是「他界」(other words),例如描写死后世界的冥界(under word),象永恒生命的乐园(paradise),或是精灵所居的奇境(fairyland)等。据此,本文中所论的女鬼及狐女皆是「他界」的存在形像。

[3] 蓝慧如:《从「聊斋志异」论蒲松龄的女性观》(台北:秀威资讯科技,2005年),页105。

[4] 蒲松龄〈聊斋自志〉,《聊斋志异》页3。

[5] 同注2,页106。蓝慧如将「连城」归于「人人相恋」类型而未列入,故其统计为22篇,但连城由人而鬼、再由鬼而人,同经「人鬼相恋」并且复生的过程,故本文将之列入「人鬼忻悦」类型。

[6] 李刚,〈论中国古代复生小说的演变〉《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6卷5期,2011年,页9~12;朱思敏,〈论唐代文言小说的复活题材〉《柳州师专学报》25卷4期,2010年8月,页44~47。

[7] 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辑释》,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95年10月,页272。

[8] 同上,页426。

[9] 同上,页494。

[10] 同上,页496。

[11] 张友鹤选注,《唐宋传奇选》,台北明文书局,1984年6月,页13。

[12] 《续修四库全书》1761册,集部戏剧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5月1版,页296。题为〈迷青琐倩女离魂〉。

[13] 汤显祖,《牡丹亭》,徐朔方、杨笑梅校注,里仁书局,1999年10月。

[14] 同上,页147。

[15] 瞿佑:《剪灯新话》,《海外藏中国珍稀书系》12册,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年5月1版,页8227。

[16] 凌蒙初:《拍案惊奇初刻》,李田意辑校,大通书局,1981年2月,页477。

[17] 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页48。

[18] 杨义:《中国叙事学》,南华管理学院,1998年,页51。

[19] 汤显祖:《牡丹亭》23出,台北里仁书局,1999年10月,页1470。

[20] 参见附录一。

[21] 同注18,页51。

[22] 《聊斋志异》卷二〈连城〉,页367。

[23] 《聊斋志异》卷二〈连琐〉,页332~333。

[24] 《聊斋志异》卷六〈小谢〉,页776。

[25] 同前注。

[26] 《聊斋志异》卷五〈伍秋月〉,页668。

[27] 《聊斋志异》卷五〈伍秋月〉,页672。

[28] 《聊斋志异》卷五〈湘裙〉,页1325。

[29] 《聊斋志异》卷七,页907。

[30] 同上,页913。

[31]杨义,《中国叙事学》:「中国传统文化从不孤立地观察和思考宇宙人间的基本问题,总是以各种方式贯通宇宙和人间,对之进行整体性的把握。通行的思维不是单向的,而是双构的。讲空间,「东西」双构,「上下」并称;讲时间,「今昔」连用,「早晚」成词;至于讲人事状态,则「吉凶」 、「祸福」、「盛衰」、「兴亡」这类两极共构的词语府拾皆是。」页50。

[32] 蒲安迪,《中国叙事学》,北京大学出版社,页53。蒲氏并指出毛宗岗论《三国演义》的结构章法时,就多次强调这种美学原则,尤其是以刻画人物为主的「同树异枝,同枝异叶,同叶异花,同花异果」和多用于安排全景对偶的「奇峰对插,锦屏对峙」这两种原则,最为中肯。

[33] 《聊斋志异》卷三〈连琐〉,页335。

[34] 黄丽卿,〈论《聊斋》「德性」与「情意」的生命价值体现-以王邦雄先生儒道之间的人生智慧为依据〉,《鹅湖月刋》37卷3期,总号第435,页43~54。

[35] 《聊斋志异》卷二,页229。

[36] 同上,页232。

[37] 同上,卷六,页778。

[38] 同上,卷五,页671。

[39] 同上,卷二,页166。

[40] 荣格主编,《人及其精神像征》,龚军卓译,立绪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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