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她历经三日耗费心血给心上人的救命丹药，成自己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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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原天启四年，五月十六，夜。一轮明月高悬于空，照得大地亮如白昼。

京师胥都城郊外的一座荒宅内，肖羽飞浑身浴血，手持长剑，正和对面一群人对峙。

没人注意到，那破败的厅堂上方的牌匾后，隐藏着一个黑衣人。

苍山的大弟子，曾经与他亲如手足的贺齐梁，此刻正对他怒目而视：“肖羽飞，还不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否则这妖女就没命了！”

说着他将昏厥的聂心推到了人群前面，眼见着聂心一身绮罗上遍布血痕，肖羽飞悔恨交加。早知昨日一别，她有此打算，他怎么也不会喝那碗聂心给他的茶汤。

“聂心！”肖羽飞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转而是愤怒的吼声，“你们这群背信弃义的小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贺齐梁狠狠地啐了一口聂心道：“她交给我们的东西是假的，还妄想我们饶你一命，真是痴人说梦。且不说你已叛出师门，与七大门派为敌，要跟这个妖女私奔，就你那老娘……”

“住口！”肖羽飞红了双眼，“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从来没打算放过我们。且不说我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就算有，我给了你们，你们照样会赶尽杀绝！这里，这曾经被你们围攻灭门的神医府就是证明！”

“狗屁神医，小子，当年的事，你仅凭这女人一面之词，就要跟我们七大门派对立吗？”

贺齐梁说完，一抬手，就将手中的一把短刀掷上了房梁，削断了那块蒙尘的“妙手回春”的牌匾。

那牌匾碎裂的一瞬间，原本藏身其后的黑衣人，忽地化为一道黑气，转眼又落在房檐上，再次汇聚成人身。

贺齐梁说：“怎么着，想考验我的耐心？这女人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她最珍视的东西，不留给你，还能留给谁？我数五声，你再不交出东西，她必死无疑！”

“不准动她！”

“刺啦！”像是裂帛断开的一声响，贺齐梁手中的短刀，飞快刺入聂心的左手腕，挑断了她的手筋。

昏睡中的女子闷哼一声醒来，痛得大汗淋漓，抬眼看见肖羽飞，立即哭喊：“我不是让你走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贺齐梁，住手！住手！不然老子宰了你！”肖羽飞额头青筋暴出，舞动长剑冲了过去，却被迎上来的其他人挡住了。

“二……”贺齐梁的语气很冷，带着冬日肃杀的残忍，这一次，短刀刺入了聂心的一只脚踝。

“啊！”聂心痛得凄厉尖叫，清泪横流，俏丽的容颜扭曲得变了形。

肖羽飞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要炸开了，他想起来聂心曾经明媚的笑靥。贺齐梁的刀，像是扎进了他的心口：“畜生！畜生！”他喘着粗气，像是在骂人，又像是在怪自己无能为力。

“三！”第三刀下去，聂心脸白如纸，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她被人架着立在那里，双腿无力地垂在地面。

聂心身体因承受着极致的疼痛而不住痉挛着，嗓子也嘶哑得喊不出声来。

“啊！”肖羽飞悲愤至极，仰天长啸，漫天的怨念，化作黑雾，萦绕整个厅堂。

“时机到了。”黑衣人指尖一动，一丝黑气侵入了肖羽飞的眉心。紧接着是一个带着诱惑的声音在肖羽飞的脑海里回荡：“悲伤吗？难过吗？你是不是恨不得他们去死？”

肖羽飞想点头，可是发现自己动不了。可他听见那该死的数数声还在继续：“四！”

他涨红了双眼，在心底大喊：“我要他们死！要他们所有人都死！”

魅惑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一丝轻笑：“好，把你的身躯和灵魂都给我，你会如愿的！”

2

楚九臻本是渡魂引，在人间专司渡魂引灵，死于非命的恶鬼，得经由她之手，查明死亡真相，净化灵魂煞气，方能往生。

天机阁只是她为隐藏真实身份而寻的庇护所。可如今，她这女卦师声名日盛，来找她驱邪捉鬼，算命看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之流。

百灵轻轻挥了挥手，收了布在楚九臻身上的结界，道了一句：“沈大人来了。”

楚九臻听见响动醒来，自美人榻上起身，“沈大人有事？”

沈临安向太子问安后，自己斟了一杯茶，才对楚九臻说：“胥都城外一座荒宅内发生了凶杀案，今日一早才有附近猎户发现，案子移交到我这里时已经是未时了。”

“推官李毅带了仵作前去现场，我将快马传报的信，呈给皇上瞧了。现场状况惨烈，死者众多，影响恶劣。皇上大怒，着我立即前去查探。”

楚九臻问：“死了多少人？怎么死的？”

沈临安面色凝重：“不确定，小九，我看了仵作初步验尸的卷宗，觉得有必要叫上你一块去看看。”

3

沈临安一行人到的时候，李毅带去的人，已经将现场查探完毕，都或坐或站在废弃的荒宅门外候着，只余仵作许师傅一个人在院子里。

沈临安问：“你们怎么都站在外边，许师傅那边不需要帮手吗？”

李毅皱眉道：“能帮忙的我们都帮了，尸体被糟蹋得太狠，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吧。验尸难度大，许师傅都说这事急不来。”

说话间，一阵风过，一股熏天的血腥气从屋内传出来，扑了众人满面。

沈临安忍不住回头看了楚九臻一眼：“小九，你和百灵去厅堂内看看吧。”

4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被里边的景象给震住了。

视线所到之处，都是干涸的紫褐色血迹，就像是给地面铺了一层红色地毯一样，上面还散落着带着血肉的碎骨渣。

阴风阵阵，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有虚影在晃动。

百灵在他们身后施了障眼法，在一道白光中化作一只百灵鸟，从楚九臻掌心衔起炼魂炉，飞进了厅堂。停在半空，将炼魂炉丢了下去。

楚九臻垂眸低首，双手结印，念了一段咒语。原本如扇坠般大小的炼魂炉，便开始急速旋转起来，渐渐变大。一缕缕金光从炼魂炉里飞了出来，朝阴影处的虚影裹挟而去。

约莫半刻钟，虚影都被收关进了炼魂炉。百灵将炼魂炉送还给楚九臻，一摇身又变回那个眉清目秀的清隽少年。

这时沈临安过来了，问他们：“看得出是何物所为吗？”

楚九臻摇摇头说：“有阴灵，约莫二十几个。”

说到这里，她抬眼望了望远处的一群衙差：“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清静点的地方。”

入夜，楚九臻在房间内摆好了阵法，准备施展引hun术。

她走到放在桌案上的铜镜跟前，燃起一撮犀角香，香雾袅绕着爬过铜镜。一行行小字快速显现，都是关于那些死者的相关信息。

楚九臻沉默着看完那些小字，叹了口气道：“一共二十三人，均为男性，有注定死在那天的，也有死于非命的。”

5

这时，一声尖叫从耳房里传来出来。屋里烛火摇曳，窗户上映照着一根庞然大物的影子，它手里似乎还抓着一个人，正在奋力挣扎。

楚九臻让沈临安护着太子一些，百灵在前面，一脚踹开了屋子的门。

屋内有一男一女倒在血泊中，一个模样狰狞的怪物的爪子里，捏着那男子刚离体的魂魄，正在吸食从鬼魂体内冒出来的滚滚黑气。

楚九臻打开手中折扇，朝那怪物扔了过去，折扇带着金光破空冲击在怪物身上，它嚎叫一声，逃窜了。

她要去追，被百灵拦下了：“阿九，别追，是魇魔！”

这时听见响动的屋主夫妇，也来到了耳房门口，看见死了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沈临安面前：“大官人饶命，这事跟小人夫妇没关系。”

沈临安说：“我知道人不是你们杀的。你们认识这两人吗？”

那男人答：“不认识。他们也跟你们一样是在这里借宿的，说是夫妻，女的受了伤，在这将养一晚再带她去镇上求医，我们也是出于好心，谁知会死人……”

“既然如此，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下去吧。”

那女子已悠悠醒转，看清屋里的人不是先前挟制她的人，立即求救道：“求求你们，救救肖羽飞……”

眼见着她挣扎着想起身跪求，楚九臻立即按着她道：“你别乱动，你手脚筋脉尽断，如今虽感受不到痛觉，但是你已经没办法再站立了。况且现在的你就剩一口气护着心脉，倘若气散了，你也就没命了……”

“我……我不怕死，这些年本就是苟活于世。可肖羽飞不同，他原本有大好前程，犯不着为了我，变成……怪物。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何至于此……”女子脸上带着凄惨的笑容。

楚九臻拍拍她的手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先说出来，我们才好判断能不能帮你。”

女子闭目躺了一会儿，方才虚弱地开口说道：“我叫聂心，是……”

6

十年前，聂心是名震天下的神医府的千金大小姐，父亲聂百草天赋异禀，悬壶济世，药到病除。民间传说，他之所以能治百病，是因为得了一位仙人亲传的《神医药典》。

那时，神医府的确有一种灵药，名唤回春丹，能根据不同人体质，发挥出不同的药效。普通人食之，能身轻如燕，延年益寿，百病不侵。习武之人食之，能通经脉，修损伤，增进武功。

可回春丹难得，神医府一年也不过能出百粒。想要回春丹的人很多，加之利益的诱惑，有人想抢夺那本药典。就四处谣传说神医府不仅拿活人试药，还活取人的内脏入药。

一时间，神医变魔医，各大名门正派齐集神医府，讨伐聂百草，要他交出魔医药典。

为保全家人，聂百草交出了药方，可那些人根据药方却没有制出回春丹。于是他们当着聂百草的面，将神医山庄的人，一个个虐杀。

好在聂心有忠仆舍身庇护，虽被追兵逼得滚落山崖，却被路过的肖羽飞救下带回了府中，侥幸保全了性命。

遭逢剧变的聂心，变成了惊弓之鸟。肖羽飞就像个大哥哥一样，细心呵护照料着她。她不肯吃东西，他变着花样给她买各种吃食。她不敢睡觉，他就整夜守在她床榻边上。她不开心，他就去学各种逗乐的杂耍，表演给她看。

府里的下人都说，少爷哪里是从山里捡回一个孤女，明明就是捡回了一个童养媳。

肖家父母也十分良善，对聂心也十分疼爱。

一日肖夫人带着聂心在园子里做女红，瞧见肖羽飞捧着一只画眉，高高兴兴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着：“聂心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待肖羽飞去书房后，肖夫人问聂心：“心儿，你看你景晟哥哥那般喜欢你，你以后就一直留在我们家可好？”

聂心乖巧地点点头：“肖夫人，心儿没有别的去处了。我爹娘都死了。”

肖夫人心疼地将她揽入怀里，“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若景晟有福气，能顺利长大，就让他娶你为妻吧。”

聂心看着肖夫人红红的眼圈问：“每个小孩都会长大，为什么景晟哥哥不能？”

肖夫人闷声答：“因为他生病了，大夫们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那年冬天，聂心亲眼看见肖羽飞犯病，他极度畏寒，不住地咳嗽，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原本晶亮的眼眸，变得浑浊，眼圈青黑，唇色发紫。

聂心坐在他床边，他握住她的手腕，突出的指节硌得她生疼。他安慰她说：“心儿别怕，哥哥这是娘胎里带了的毛病，到了春天就好了。”

聂心在肖府的第三年春天，肖府请了一个黄山派的长老鹿鸣，来教肖羽飞习武，希望帮助他强身健体。

聂心虽不认识鹿鸣，但她记得爹娘被杀的那天，围堵在神医山庄外，就有人穿着跟鹿鸣身上一样的衣服。

她想过离开，可是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肖羽飞英年早逝，他于她有再造之恩。

于是她尽量避免与鹿鸣长老见面，好在她总归是内宅之人，也不曾有人在他面前提及过她。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十年。

肖羽飞命定的劫难来了，老天似乎真的决意要在他二十岁这年收走他。

同样是隆冬时节，这一次，肖羽飞的病却来得极为凶猛，排山倒海般席卷了他所有生气。请来的郎中，来一个，走一个，没有人愿意下药，都劝慰他们早些准备后事。

聂心在那期间，回了当年肖羽飞救她的那个山崖下，从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取出了一个布包。

7

回到肖府后，她闭门三日，将一粒药丸交给肖夫人，让她给肖羽飞服下。

肖羽飞醒了，没见到聂心，只在她房间里找到了一封信。

信中，她告诉了他真实身份，也知道她身份暴露了。这些年，那些觊觎神医药典的人，从未放弃寻找她，因为他们认为真的药方在她身上。

她历经三日耗费心血给心上人的救命丹药，成自己催命符。

鹿鸣长老一早就发现了她是神医的女儿，知道她对肖羽飞有情，一直在等待她出手救肖羽飞，如此便可证明那药方的真假。她走，是不想连累他们。

肖羽飞看完信，冲回自己房间，取了剑便去寻她。

再次见面时，她已落到了黄山派人手中，看管聂心的小师弟，不知道肖羽飞与聂心的关系，他略施小计，偷偷救走了她。

很快，魔头聂百草的女儿携魔医药典重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江湖。追杀他们的人，一波接一波，直到七大门派再一次齐聚。

她知道这一次是必死无疑，但她想肖羽飞活着，于是主动拿回春丹的药方去换他活命的机会。只是那药方与十年前聂百草给的一样，他们觉得自己再一次被愚弄了。

气愤之余，又猜想她可能把真的药典给了肖羽飞，于是又挟持她去逼迫肖羽飞。就这样，肖羽飞眼睁睁看着她在那些人手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裹挟着他，他听见有个声音在问他：“我可以帮你杀掉他们，只要你点头，他们都会死在你面前！”

那是魔鬼的声音，只有他听见了。所以，在青衣道长准备扭断聂心脖子那一刻，他选择以血肉之躯饲魔。

聂心想起那个场面，还心有余悸：“太可怕了，我亲眼看见形状怪异的魔鬼，兴奋地撕咬他的血肉。然后钻进他的身体里，把他变成了一个恶魔……一瞬间，整个厅堂变成了修罗场。”

“所有人都在尖叫，四处逃窜，我被这个人拉扯着，从厅堂的一个墙洞钻到了后院，逃了出来。只是没想到，他还能找到这里来杀人……”

沈临安问：“他有没有要杀你？”

聂心摇摇头，神色有些痛苦：“我宁愿死，也不要他变成怪物。姑娘，你方才能打跑他，也一定能救他对不对？”

楚九臻明白了，“他是以人身入魔，故而还残留有自己的意识。他以血肉祭祀了魔鬼，为的是实现他心中所想。”

“从他追到这里来杀这个人可以看出，他的目的就是要杀光欺凌过你的人。可他吸食了太多新鬼的怨气，方才我是从背后出手的，算是偷袭。正面对敌，我不一定能胜他。”

百灵说：“我叫住你，也是这个意思。这一次，我们只能智取。”

站在门边的太子听见院门口有动静：“沈大人，许是李毅他们回来了。既然那只魇魔要杀尽那日在场的人，我们只需先一步找到那些人就可以了。”

果真，李毅等人带回来的消息中，有黄山派的人住在离此地十五里地的甘霖镇的悦来客栈里。像是受伤，行动不便，在那里养伤。

百灵得赶在天明前，将炼魂炉里的鬼魂送走。楚九臻他们决定立即动身去甘霖镇。

8

还好，楚九臻他们在魇魔之前，找到了住在悦来客栈的黄山派的人：肖羽飞的师傅鹿鸣长老和他的小师弟薛良。

鹿鸣身受重伤，断了一只臂膀，薛良只是皮外伤，但两人都受了极大的惊吓，神情慌张。

楚九臻等人说明来意，鹿鸣忙不迭地从床上滚了下来，扯住她的衣襟恳求道：“姑娘，你救救我们，一定要救救我们！”

楚九臻冷漠地甩开他道：“你现在所遭受的，不及你们加在聂心身上百分之一。十年前和十年后，聂百草父女交给你们的回春丹药方，都是真的。可是你们却做不出能治百病的回春丹，知道为什么吗？”

鹿鸣不可置信地：“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是真的我们怎么……”

“因为少了一味药引！”楚九臻冷声打断他，“聂百草是上古巫族的后裔，巫医一族，自身就是一味药。让你们趋之若鹜的回春丹，就是用他的血做药引而成的。”

“巫族传世之今，已血脉凋零，聂百草本是避世而居，因为遇见了聂心的母亲，悲悯人世百苦，才制出回春丹。原本是想帮助你们脱离病痛折磨的苦海，不曾想人心难测，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哈哈哈……”鹿鸣仰头长笑，表情荒谬至极，“武林人个个都想借回春丹增进修为，谁也想不到，是我们亲手毁了回春丹的药引。若无贪念……”

沈临安沉声道：“若无贪念，回春丹会代代流传下去。如今，肖羽飞已被逼入魔，他入魔前发下的誓愿是要在场的人都死，你们谁也逃不掉的。”

鹿鸣红了双眼：“那大人的意思，我们应该坐以待毙？”

楚九臻朝窗口望下去，街道上赶早市的人群，熙熙攘攘。她说：“魇魔肯定会寻来，要想活命，就跟我们去城隍庙，以免伤及无辜。”

甘霖镇的城隍庙在西郊，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鹿鸣看见那人的背影，就吓得瘫软在地：“是肖……肖羽飞！”

楚九臻愣了一下，他入魔了，为什么还能保持人形？而且似乎算准了他们会来这里。

肖羽飞回过头来，依旧是白衣长剑，可俊俏的五官，有说不出的妖邪之气。他伸出手，指着鹿鸣和薛良说：“把他们交给我。”

楚九臻知道那人已经不再是肖羽飞了，说话的是魇魔身体里残留的肖羽飞的意识。她一挥手关上庙门，冷声道：“如果我说不呢？”

魇魔说：“要知道，我这两日就吸食了二十多个新鬼的煞气，我现在已经强大到能幻化人形了。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渡魂引，不是我的对手。”

“你要拦我也没关系，我先吃了你，再收拾他们！”说罢，平地卷起一股强大的旋风，吹得楚九臻衣裙猎猎作响。

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忽地迸发出一圈黑气，魇魔站在其中，狂风裹挟着楚九臻就要往阵眼里飞去。

楚九臻催动炼魂炉，急急朝阵中的魇魔招呼而去。一面对沈临安和太子说：“你们先出去！离得越远越好！”

魇魔是由煞气构成，渡魂引最强大的术法就是净化煞气，楚九臻想到的办法就是要进入阵法，伺机而动。

她嘱咐完沈临安，就任由那旋风裹挟着她飞入阵中，可身后却响起了沈临安的声音：“小心！”

9

楚九臻飞入阵中，还没站稳，就被随之而来的沈临安砸了个正着。她气急败坏地冲他喊：“沈临安，你不要命了？”

沈临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鲁莽，可是看见楚九臻被黑雾吞噬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面对楚九臻柳眉倒竖的质问，沈临安有些紧张：“我……我怕你有事……楚姑娘，我有话……”可是沈临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魇魔打断了。此刻的魇魔已经褪去人形，显出本相，伸出爪子便朝沈临安招呼了过去。

楚九臻眼疾手快地拉着沈临安堪堪避过魇魔的攻击，左手祭出一道黄符贴在了魇魔的爪子上。符纸无火自燃，魇魔痛得将爪子缩了回去。

阵法里风声大作，楚九臻只能大声冲沈临安喊：“魇魔以人类恐惧和绝望为食，你不要怕，我这就送你出去。有什么话，等今日过了再说。”

说罢，催动折扇，散出一道金光，托着沈临安朝外飞去。可刚刚触到阵法边缘，人就跌落下来了。

魇魔十分得意地大笑：“你们谁都别想出去！没想到吧，我真正的目标是你。那个黑衣人说得没错，你灵力很强，我若能吞噬你，就能脱离魔身，当个长命万岁的地仙！”

楚九臻闻言一怒，挥动折扇，就朝魇魔攻过去。因念及沈临安的安危，手上下了十成力，强大的灵力，化作一束白光，洞穿了魇魔的心口。

与此同时，魇魔的爪子，也狠狠扎进了楚九臻的左肩。

“楚姑娘！”

“阿九！”

一时间，沈临安和百灵的喊声都响了起来。

百灵一到城隍庙，就看见魇魔的爪子扎进楚九臻左肩那一幕。

他看见魇昇站在阵外，没有出手的意思，气得一把抓住他，红着眼对他吼：“我就不该把她交给你！”

魇昇扯住百灵抓住他领子的手，低声说：“这里已经有只魇魔了，我再出手，会招来神界的人……你别进去，阿九能摆平，她只需要发挥全力就能打败魇魔！”

百灵愤愤地甩开他：“你不管就走开点！”说罢，扬起斩妖刀，便朝那阵中劈过去。

楚九臻挣扎着喊：“百灵，魇魔的伤口在愈合。你快把沈临安救出去！”

百灵那一刀虽劈在阵法上，力量却受在了魇魔身上。看样子，不杀掉魇魔，里边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也进不来。

魇魔似发了狂一般，左右不停地攻击两人。楚九臻应接不暇，好几次都是险险将沈临安从魇魔攻击下救出来。

魇昇冷眼瞧着局势，很明显，沈临安成了楚九臻的软肋。他给百灵秘密传音说：“让阿九取出魇魔的内丹吃下去，魇魔身体得不到内丹的滋养，便不能再生了！”

百灵闻言，转头对他怒目而视：“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机会！”

魇昇垂眸，避开百灵的视线道：“是，诱惑肖羽飞入魔是我干的，他体内的那只魇魔也是我放出去的。只有这样，才能更准确地验证阿九体内是否有聚灵珠。你别忘了，她是渡魂引，本身就能净化煞气。”

“普通恶鬼，煞气小，是被净化了还是聚灵珠发挥效用吸收了，不好判断。可魇魔的内丹煞气重，不能被净化……”

百灵明白他的意思，如果阿九能消化魇魔的内丹，只能证明她体内有聚灵珠！

10

局势紧迫，容不得百灵多想，他对楚九臻喊：“阿九，想办法取魇魔的内丹，屏蔽掉内丹气息。魇魔身体得不到内丹滋养，便不能再生！”

楚九臻闻言，瞅准时机机，再一次发力，在魇魔心口划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眼看伤口又要愈合，她不顾一切地飞身过去，伸手去强取魇魔的内丹。魇魔吃痛，不断摇晃着身体，两只爪子不断在胸前乱抓。

楚九臻有些乏力地喊：“不行，我拿不出来……”

沈临安忽然想起，百灵说过他的血有奇效，上一次就是用他的血破了困住楚九臻的天罗障。于是摔碎了腰间的玉珏，捡起碎片，划过掌心，便向魇魔的身体拍过去。

然后奇异的景象发生了，他的手接一触到魇魔身体，那一块就消失了。它胸口本来在快速愈合的伤口，也减缓了速度。

趁着那间隙，楚九臻剜出了魇魔的内丹。看见怒极的魇魔伸爪来抢，想也没想，就吞了下去。

随后她的意识涣散，陷入了一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紧接着，魇魔的身体化成一团黑气散去后，困住他们的阵法也消失了，只余真正的肖羽飞浓黑的雾气裹挟着，飘在半空里。

楚九臻捂着心口，额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沈临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问：“楚姑娘，你怎么样？”

楚九臻艰难地摇了摇头，似乎没办法开口。

百灵不着痕迹地从沈临安手中接过楚九臻，伸出左手按在她的眉心，将一股灵力注入她的体内。

片刻之后，将她扶坐在地上，对沈临安道：“魇魔内丹煞气太重，都别动她，让她休息一会儿。”

楚九臻垂眸低首，双手结印，开始调息。

霎时间，无数黑气，从她体内溢出，又慢慢被吸纳回去。

百灵和太子对视了一下，彼此了然于胸，阿九就是第三类渡魂引。而且她吸收煞气的能力这么强，很可能体内不止一颗聚灵珠。

紧接着，那些萦绕在肖羽飞身上的黑气，也一点点侵入她的身体。

百灵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道：“阿九！”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管旁人。

楚九臻睁开眼睛，表情淡然：“聂心时日无多了，他也被魇魔煞气侵蚀了身体，都活不久了。聂心惦记着他的安危，让他去见一面也好，想必他也有话要对聂心说。”

百灵还是挺生气：“你身体受了魇魔的内丹，本就虚弱，还动用灵力去护肖羽飞的心脉，不要命了吗？”

这时肖羽飞也醒来了，他睁开眼，呆滞的目光渐渐汇聚。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挣扎着四处乱摸：“聂心……聂心……”

魇魔不仅附了肖羽飞的身，还蚕食了他的灵魂，故而它的内丹便有了肖羽飞的记忆。而楚九臻吞噬了魇魔的内丹，也知晓了肖羽飞的秘密。

楚九臻走到他跟前，冷冷地说：“走吧，聂心在客栈等你。你有什么话，到她跟前去说，看她能不能原谅你。”

11

客栈内，肖羽飞只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聂心，就哭得涕泪四流。

倒是聂心看见他平安归来，如释重负，她转头对楚九臻道了一声：“谢谢姑娘，你的恩情，聂心没齿难忘，来世结草衔环，定当报答。”

楚九臻漠然地看了跪在聂心床边的肖羽飞道：“先别着急谢我，他有话对你说。”

肖羽飞在这个眼神中，露出愧疚的表情，忽地又扇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聂心，对不起，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非是为了你与七大门派为敌，所以我不值得你为我舍命相救。”

聂心愣了一下问：“你什么意思？”

肖羽飞低下头：“这件事，它……它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从我们遇见的那一天起，每走一步，每发生的一件事，都是预先算计好的……”

是的，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就是个阴谋。

十年前，七大门派围攻神医山庄那日，肖羽飞也去了，因为他本来就是黄山长老的嫡传弟子。

不过他因为身体自幼羸弱，只留守在山下，谁知好巧不巧，误打误撞救下了坠崖的聂心。

神医夫妇已死，那么夺取回春丹药方的唯一的希望，就在他们的遗孤身上。

于是，那些人想出了一个计谋。让肖羽飞将错就错，将聂心带回府中照料。一步步打动她，并且装病，套取药方。

肖羽飞自然是同意的，肖家本就是武术世家，奈何父亲早逝，他虽年幼，却过早承担了振兴家门的责任。为了他们孤儿寡母不再被族人欺负，他迫切需要树立威望。

为保万无一失，这一步棋，一设局就定下了十年之期。

可谁也没想到，那个一心想振兴家门的肖羽飞，却在这期间，渐渐地爱上了聂心，并且想带聂心远走高飞。

可是却被肖老夫人和鹿鸣长老抢先一步下了药，诱骗聂心取出药方，炼制回春丹。

等他醒来时，他心爱的姑娘，已陷入杀阵，命悬一线。

肖羽飞握着聂心的手，感觉她整个人单薄如纸，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聂心被挑断手脚筋的画面。

他哭泣着，呢喃着：“聂心，对不起……”

聂心面如死灰，她想挣脱肖羽飞的手，使尽了全身力气，那只手也无动于衷。她别过脸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良人，在我最困难无助的时候，给过我温暖。所以，为你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就像爹爹对娘亲那样。”

“可谁曾想，寒暑十载，你赠了我一场黄粱梦……”

她凄绝地笑着，两行清泪倒流入耳鬓：“肖羽飞，你不欠我什么，今生无缘，来世……也不要再相见了吧……”

肖羽飞没有说话，整个人委顿在地，手指却还死死捏着聂心的衣角，他被侵蚀得太厉害，此时也有些神志不清了，只是不断地摇头，嘴里还含混地念着聂心的名字。

这时，楚九臻开口了：“百灵，这可是上古巫族最后一个血脉了，你真的不保？”

巫族一脉，除了行医，还会召唤妖灵，自古以来就与妖族颇有渊源。百灵身为妖王，自然有法子救聂心。

百灵瞧了躺在床榻上一身死气的聂心道：“我是能救她，关键是看她愿不愿意活……”

第二日清晨，楚九臻一行人打道回胥都，路过郊外一处新坟，瞧见一白衣男子趴在坟头，像是睡着了。

楚九臻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沈临安：“那日在魇魔阵中，你想跟我说什么？”

眼见着百灵和太子的目光齐齐投向自己，沈临安的耳根不争气地红了：“那个……改天再说罢。”（原标题：《天启志异之魇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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