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日西沉，薄暮冥冥。
最后一辆旅游大巴离开了停车场。
“什么玩意儿！给钱都不捎我们一程！那车上明明有空位！”
魏白骂骂咧咧追了几步，恨不得把摄影包砸上去。
很快，连车尾巴都看不见了。
纪叶子抬眸，把飞到面前的发丝夹到耳后，淡声安抚道：“算了，大不了打车，贵点就贵点吧。”
她耳朵生得莹白又漂亮，坠两片柔软轻盈的红色羽毛耳环，愈发衬得娇嫩秀气。
“打车不是你想打，想打就能打。”魏白抛了颗糖果喂进嘴里，吊儿郎当地唱着改版歌词，把手机拿出来叫滴滴。
如他所料，周围没有可用车辆，只能等。
他咧着嘴，又朝大巴离开的方向踢了一脚泄愤。
“宝宝你冷不冷啊？”明悠走过来抱住纪叶子，给她搓搓肩膀。
纪叶子捂着肚皮笑，“还行。”
四月的海城还是冷的，白天再日光明媚，被晚上的风一吹，地表温度就散了。
山水环绕的郊外景区比市内要冷一些。纪叶子还穿着跳舞时的露脐长裙，雪白细长的胳膊光溜溜的迎风招展。
“你们等等，我去买奶茶。”她把裙摆打了个结，转身跑向游客服务中心。
记得里面有家奶茶店。
服务中心已经下班了，幸运的是奶茶店的小姐姐还在。
看样子是要收拾打烊，纪叶子火急火燎地点了三杯热奶茶。
大厅里只有咕噜咕噜烧水的声音，小姐姐的动作优雅而慢条斯理，就像她头顶上的日式蓬松丸子头，松松绑着的黄色发带，更添几分慵懒随意。
配上清淡却精致的妆容，就像美妆博主的照片。
“姐姐，你是住在这边的吗？”纪叶子试探着问。
“是的。”小姐姐点头。
“哦。”纪叶子有点失望，又接着问：“那这边晚上有没有车回市区啊？”
小姐姐摇头：“现在没有了，最后一趟城际是四点半。”
纪叶子抿抿唇，沉默了。
小姐姐把奶茶打包好递过来。
纪叶子刚接过，身后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你要回市区？”
转身一看，是位西装革履、身材发福的大叔，面相亲切和蔼。
她点点头：“嗯。”
“不嫌弃的话，可以坐我的车。”大叔语气温和，“我老板还在楼上开会，不过快要结束了。”
纪叶子感激地望着大叔：“会不会太麻烦您？对了，我还有两个朋友。”
“没事，够坐。”大叔拿出手机，“我禀告老板一声。”
纪叶子喜出望外：“那就多谢您了。”
“不客气，顺路。”大叔笑笑。
纪叶子把魏白和明悠叫过来，三人跟着大叔到后院。
只见那里停着一辆劳斯莱斯保姆车，光泽锃亮，纤尘不染。
纪叶子默默叹了句我的天。
这哪里会嫌弃？大叔可太会说话了。
明悠和魏白率先坐到了后面，魏白身边还供着他宝贝兮兮的摄影包。
纪叶子只好一个人坐在第二排。
“你们可以休息一下，稍后就出发。”大叔说着打开了音乐。
钢琴曲就像景区里的小桥流水，让人一瞬间如临仙境，身心松懈。
纪叶子跳了一下午的《红昭愿》，早累得不行了，合上眼就开始打盹儿。
直到车门再次打开，车身轻微的震动将她从浅眠中拽了出来。
鼻腔钻入一阵似草木又似皮革的香味，高调，奢靡，却不刺鼻。
纪叶子还没睁开眼，就听见魏白的声音：“先生，谢谢您啊，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用客气，系好安全带。”男人语气淡漠，“老于，开车。”
低沉的嗓音略显疲惫，语调慵懒随意，字里行间是十足的高贵儒雅。
纪叶子心肝儿一颤，目光被吸引过去。
眼前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在车里昏暗的光线下，深邃立体的五官显得格外硬朗成熟。
头发朝后梳得整齐利落，露出饱满前额。脸部轮廓无需过多修饰，就是天成的完美。
极品男色当前，纪叶子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江致早就感觉到身旁小姑娘的注视，本不屑搭理。
但目光太过于炙热，已经影响到他安静养神，只好面无表情地转头迎上。
被抓包的小姑娘火速躲开，像只鹌鹑似的埋下头。
车子启动了。
纪叶子时而望向郊区空荡漆黑的街道，时而呆愣愣地目视前方，就是心再痒痒，都不敢偷看。
她从车门和座椅的缝隙回过头，给明悠递了个眼色，晃了晃手机。
【我被帅哥瞪了，嘤嘤嘤。】
明悠：【叫你花痴。】
纪叶子：【就看了一小眼……他超凶的，害怕。】
明悠：【你拎着菜刀追魏公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被无辜cue到的魏白：【？？？】
纪叶子：【我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魏白：【欢乐麻将，共8局】
【三缺一，叫上你旁边那位？@纪叶子。】
纪叶子：【……我还不想死。】
明悠：【万一他也很无聊呢？我们怎么能撇下他独自欢乐？】
魏白：【就是，人家好心带我们回学校，@纪叶子你速度。】
纪叶子小心翼翼地瞧了边上的神仙哥哥一眼，他一直坐着没动，连手机都不看，一定是无聊的。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嗓音甜甜地问：“您好，一起打麻将吗？”
江致稍微愣了一下，转过头，只见小姑娘把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献宝似的：“三缺一。”她指了指后座两人，又问他：“来吗？”
语气像个被逼迫的小媳妇。
江致淡淡地转回头去，“不了。”
“……”
男人冷冰冰的拒绝态度，让纪叶子的自尊心再一次遭受打击。
后来魏白把他的室友小胖拐进群，陪他们一起开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已经是市区。
纪叶子觉得口干，把奶茶打开边喝边玩。
而就在这时，车子突然一个急刹，纪叶子下意识的握紧手机，也同时捏紧了奶茶。
晃荡加上挤压，里面的液体洒出来不少。除了她的裙子，座椅和地垫也都遭了殃。
第二章
纪叶子慌张地从包里拿出纸巾，顾不上裙子，先擦座椅上的奶茶。
手忙脚乱中，感觉到男人投过来的目光，她十分忐忑地抬起头，下意识就是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
那双异常深邃的桃花眼看得她心跳停了拍，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我会给您擦干净的。”
江致目光微垂，从她的脸庞下移到被奶茶晕湿的座椅垫，始终清冷平淡，一如他的嗓音：“没事，坐好。”
“老板，前面在查酒驾，咱们是掉头还是排队等检查？”司机老于回头问。
江致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扶手：“还有多远？”
“海城大学就在这条路上了。”老于回答。
魏白看了看窗外，说：“前面两百多米就是宿舍区，我们自己走过去就行。”
老于：“那我靠边你们下车。”
三人陆续道了谢。
下车之前，纪叶子火速在便签上写下自己的号码，塞进旁边的男人手里，急匆匆道：“先生……如果后续有什么需要，您可以打给我。”
她只知道修豪车贵，希望洗豪车……没那么贵吧。
省吃俭用一阵子，应该能扛住。
三个孩子下了车，老于一边掉头一边轻叹：“现在的学生越来越胡闹了，跑那么远去玩，也不怕家长老师担心。穿衣服也是……哪里有点学生样子。”
江致一言不发，面色冷凝地把手里的便签捏成团，扔进垃圾桶。
**
海城大学女生宿舍。
“开门！查寝！”
房门被敲得咚咚响，徐恬恬和郑明苒战战兢兢地杵在门前用口型对话。
——开不开门？
——你说呢？
——要不……装睡？
——你当老李傻的啊？
——那怎么办？她们俩还没回来。
“再不开门，所有人记档案！”
“……”
啪嗒一下，锁开了。
身形高挑的女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犀利的目光在寝室里扫了一圈：“人呢？”
郑明苒和徐恬恬对视一眼，模样乖巧地摇头。
“打电话。”她用下巴点了点徐恬恬。
“……哦。”
在毒辣的眼神攻势下，徐恬恬不得不磨磨蹭蹭地拿出手机，拨通明悠的号码。
短暂的静默就像是缓刑期，每一秒都万分煎熬。
徐恬恬脑门儿都冒汗了，老师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好我知道了，现在就来。”
老师收起手机，横她们一眼：“让她俩回来后给我打电话，否则算夜不归宿，明悠那丫头也别想出国了。”
“哦……好。”
目送凶巴巴的美女辅导员离开，徐恬恬和郑明苒终于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另两人回来了。
明悠见路上一片祥和，寝室里也仿佛无事发生，疑惑问：“不是查寝吗？查完了？”
“不然呢？想去办公室上思修课啊？赶紧给辅导员打个电话。”郑明苒不咸不淡地怼了句，矛头指向纪叶子：“拜托纪叶子同学，以后做事情靠点儿谱，别老让无辜人士替你们担惊受怕了。”
纪叶子自知理亏，咧嘴笑了笑，“对不起啊。”
“对不起然后呢？下次继续？”郑明苒抬高音调，“我真就不懂了，你在舞蹈系没朋友吗？干嘛老缠着明悠不放？她是要好好学习的，跟你不是一路人OK？我们跟你都不是……”
“好了明苒。”明悠拉住她，“少说两句。”
“都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样？不依不饶的有意思吗？”
纪叶子忍不住回敬一句，拿起自己的脸盆和洗漱用品，一阵哐哐当当，离开寝室。
*
不像有天然气供应的寝室厕所，宿舍楼的公共澡堂还是走的老水管，十一点准时停热水。
纪叶子出来的时候没看时间，结果洗着洗着，水越来越凉。
忽然听见女孩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她才反应过来，是到了十一点寝室熄灯了。
公共澡堂的热水也没了。
身上泡泡还没冲干净，她强撑着淋了会儿冷水，磨砂膏也没用上，速战速决，哆嗦着回到寝室，火速上床捂进被子。
手机亮了一下，是明悠发来的消息：【明苒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纪叶子虽然心宽，但还是有心的。一次两次可以不介意，次数多了，谁都会有小情绪。
自从她搬过来，郑明苒没少在言语上膈应她。
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最后她只随意敲过去一个字：【嗯。】
明悠：【她就是说话难听点，心不坏的。】
纪叶子：【我知道，谢谢。】
明悠：【你是不是生气了……】
纪叶子：【没有。】
明悠：【没生气跟我说什么谢谢啊？咱俩什么关系？】
纪叶子鼓了鼓腮帮子：【真没生气，就有点不痛快。怎么我们艺术生就低人一等了？】
纪叶子是舞蹈系的学生，这屋里另外三个都是管院的。
世人似乎总有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他们学艺术的，就是文化课学不好的差生，也是行为不检点的不良学生。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觉得那些埋头苦读的，就是没有艺术细胞的书呆子呢？
爸爸妈妈是，姐姐也是，亲戚同学都是。
只有明悠不一样。
两人在社团活动上一见如故，从此好得像连体婴儿。
这次南苑公寓装修，舞蹈系被临时安排到闲置宿舍楼，正好缺纪叶子一个床位，于是明悠主动邀请她过来住。
片刻后，明悠才回消息：【谁说的？我带着你八千粉丝去揍扁他！】
纪叶子忍俊不禁：【拉倒吧，你这小身板能揍谁？】
明悠：【嘿嘿。】
纪叶子：【睡觉啦，晚安mua~】
明悠：【晚安～】
*
第二天上午醒来，纪叶子脑袋晕沉沉的。即便捂着厚被子，依然不停地打着寒噤，额头滚烫，明显是发烧的症状。
三个管院女孩都去上课了，她吃力地爬下床测体温，三十八度五。于是喝了杯热水，继续裹进被窝里。
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想回答，可张了张口，实在没力气出声……
第三章
江致刚回国就赶到景区开会，在家又忙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傍晚才睡醒。
下楼时，江夫人刚做完SPA，穿着精致贵气的丝绒浴袍坐在沙发上。
乌黑油亮的长发，前凸后翘的身材，除了脸上有少许岁月的痕迹，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的女人。
江致走过去唤了一声：“妈。”
江夫人斜眼看他，轻哼道：“死小子，还记得国内有个老母亲啊？”
江致坐下来，笑了笑。
“夫人，上橙汁吗？”佣人问。
江夫人：“嗯。”
“我不要橙汁。”江致淡淡开口，“手磨咖啡，浓一点。”
“你不要我要，谁说是给你的？”江夫人一脸挤兑，“这么晚喝咖啡，什么臭毛病。”
江致牵起唇角，没顶嘴。
佣人又问：“那少爷是喝橙汁还是咖啡？”
江夫人：“随他的便，人家现在连胃都洋气了，不怕晚上睡不着觉。”
江致抬头，语气有点无奈：“橙汁吧。”
“好的。”
佣人退下了，客厅里只剩下大半年没见的母子俩。
闲聊片刻，佣人送来两杯鲜榨橙汁。
江夫人喝了一口，进入正题：“既然回来了，该准备结婚了吧？”
江致点了下头，“您安排，我的要求您也知道。”
“我晓得，你不要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不联姻。”江夫人俯下身，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叠打印纸，“喏，这丫头家世清白，长得好看，人也聪明，不会拉低咱们家基因水平，最重要的是跟你八字合。你刘爷爷算过了，说这命格百年难遇，一等一的好，特别旺咱们家家运。”
江致接过来，嘴角不自觉抽了抽，“妈，您怎么还这么迷信？”
“老祖宗的东西怎么能不信？我当初要是早听老刘的，你爸也不会……”
说到一半，喉咙似乎哽住了，她没说下去。
江致抬眸，看着母亲逐渐发红的眼眶，心底一软，嗓音也柔和了些：“过去的事别想了。”
“不想了。”江夫人吸了吸鼻子，弯起唇，“我现在就盼着你早点结婚定下来。”
江致干笑了声，翻开资料。
当看见第一页的照片时，脸上的微笑忽然凝住。
他手指紧捏住纸张一角，抬起头：“妈，您又派人监视我了？”
“……我不是，我是担心你。”江夫人挪开目光。
江致见她那副固执又心虚的模样，想责备却又不忍心，闭着眼叹了一声，身子仰靠到沙发背上。
自从两年前父亲去世，母亲就无时无刻不派眼线盯着他。只要对方和他有过交集，哪怕只说了一句话，都恨不得把人祖宗十八代都查一遍。
虽然他明白母亲的苦心，却很讨厌这样。
这种情况直到他出国后才好转。
没想到昨晚才下飞机，就重新被盯上了。
还真是无孔不入。
“妈，我有司机也有保镖，您真的不用太担心。”江致坐近了些，揽住她肩膀，“我不会和爸爸一样离开你的。”
“真的？”江夫人泛着水雾的眸子望向他。
江致笑了笑：“真的。”
“那你快点结婚。”江夫人把那叠资料又塞进他手里，“有人盯着你，我就不担心了。”
“放心吧，我会考虑。”江致把女孩的资料放到一边，“不过这个不行，您再找找。”
“为什么不行？”江夫人皱起眉头，“百年难遇啊这个，你得好好把握住。”
江致沉默了一会儿，说：“要当我的妻子，必须品行端正。”
“……这姑娘瞧着挺端正的啊。”江夫人有点疑惑，“你是说这些照片吗？小姑娘学跳舞的，表演穿这样很正常，你不能跟你爸一样老古董。”
“不是这个。”江致看了下时间，起身，“我还有应酬，得走了。”
江夫人蹙眉：“不在家吃饭啊？”
江致笑着拿起西装外套，“明天晚上陪您吃饭，我保证。”
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江夫人哀怨地叹了口气。
江致走后，她垂着头把资料拿过来，若有所思。
“品行端正？啧，我就不信我还能看走眼。”
*
纪叶子人生头一回坐上救护车，脑子晕乎乎的，身体也没力气动，只听见呜呜的警报声响彻耳膜，连针扎进静脉里都没多大感觉。
迷迷糊糊中到了校医院，被人从担架床抬到病床上，做了一系列检查，又住进一间安静的病房。
“血检结果明天才能出来，如果你要陪床的话，我这就给你们俩开证明。”是医生的声音。
“不用了，给她开一张。”郑明苒说。
“好的。”医生出去了。
不知道多久过去，纪叶子完全恢复了意识，她习惯性地抬手，却被人摁住。
郑明苒没好气道：“别乱动。”
纪叶子视野清晰，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打着针。
没想到陪她来医院的居然是郑明苒，纪叶子弯了弯唇，虚弱地开口：“谢谢啊。”
“我是怕你死在寝室。”郑明苒别开目光，语气干巴巴，“她俩上选修课，我没通知，你自己住一晚没问题吧？”
纪叶子点了点头：“没问题。”
“九点多了，我得走了。”郑明苒看了眼时间，“滴完叫护士拔针，哪儿不舒服就按铃，他们有值班的。血检结果明天早上会送来，记得拿给查房医生看。”
纪叶子又点了点头：“嗯。”
“这里你的手机和病例。”郑明苒用指头敲了敲床头柜，“我走了。”
“路上小心啊。”
郑明苒没回她，很快离开。
依旧是那个冷冰冰的背影。
纪叶子坐起来，屁股往后挪挪，用枕头垫着背，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
她低头一看，瞬间冷脸。
屏幕上浮着条微信消息。
姐姐：【五一一起回家，给你买票了。】
纪叶子面无表情地回了个“哦”。
第二天医生查过房，告诉她打完这两袋药就可以回去了。
纪叶子正百无聊赖地输着液，魏白发来一个视频文件。
是昨天录的《红昭愿》初版后期做好了，她喜欢的效果。
纪叶子：【棒棒哒！】
魏白：【怎么谢谢我嗯？】
纪叶子：【白哥哥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你啊。】
魏白：【emmm……在下最近缺女朋友。】
纪叶子嘴角一抽：【除了这个！】
魏白：【想什么呢？我是说你身边有没有不错的妞，给哥介绍一个。】
纪叶子：【你看悠悠怎么样？】
魏白：【……打扰了。】
纪叶子：【悠悠哪里不好啊？又漂亮又是学霸，前途无量的哦。虽然人家马上要出国了，只要情比金坚，异国恋也很浪漫嘛。】
魏白：【我还没活腻，犯不着跟大佬抢女人。】
纪叶子：【她和容斐分手了呀。】
魏白：【你懂什么？分手了也不安全。】
纪叶子：【啧啧，随口一说您还当真了。】
魏白缺女朋友？鬼才信。
把明悠给他祸害？想得美。
新消息还来不及看，门突然被敲了几下。
纪叶子抬起头，只见一个衣着时髦的中年女人站在病房门口，约莫四十岁左右，容貌美丽，气质高贵。
这高贵的气质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有点熟悉。
“我可以进来吗？”女人笑得特别优雅。
纪叶子从怔懵里回神，连连点头：“请进。”
女人把漂亮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温柔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纪叶子更疑惑了，忍不住问：“阿姨，请问您是？”
江夫人在床边坐下，柔声道：“我是你未来的婆婆啊。”
纪叶子：？？？！
这哪里来的怪阿姨？
莫不是精神科的病人偷跑出来了？
第四章
见小姑娘一脸惊恐表情，江夫人才发觉自己激动唐突了，连忙笑道：“我是薛老师的朋友，薛老师听说你生病，特地让我替她来看看。”
是这样……吗？
薛老师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朋友？长得倒是美丽富贵，只是太不靠谱了。
江夫人拿出手机，温柔道：“不信呀？那我给薛老师打个电话。”
“不不不用了阿姨。”纪叶子阻止她，“阿姨我没什么事，只是着凉感冒，谢谢您和薛老师关心。”
江夫人点点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要吃水果吗？我给你削……”
“……不用了阿姨，这怎么好意思？”
“感冒了要多补充维生素，我给你削个橙子吧。”
“……”
纪叶子心中忐忑不安，奈何这位阿姨太热情，她实在招架不住。
一个上午吃的水果，能抵她平时一天的饭量了。
打完针，还非把她送回宿舍。
“好好养病哦，不舒服就别去上课了，身体最重要。”江夫人摸摸她的头，慈祥得像对自己女儿一般。
纪叶子想起家里那位，何曾把她当成女儿这么体贴入微地对待过？
眼眶蓦地就热了，“嗯，谢谢佟阿姨。”
回到寝室，她便打开电脑，把魏白做好后期的最终版本上传到网站。
Y站是一个视频网站，原本是追番用的，自从她发现有一些up主自己录视频上传，也开始尝试录制跳舞的视频。
渐渐地，她有了八千多粉丝。
虽然每次成功录完一曲要跳十几遍甚至几十遍才会满意，但她累断骨头也乐在其中。
视频发出去没多久，她的八千粉丝大军就冒泡了不少，评论区被彩虹屁淹没。
——啊啊啊啊吹爆我美叶子！太美啦！！！
——衣服也好好看啊！求链接呜呜……我不会跳舞我也想要！
——叶子的衣服越来越好看了哈哈哈哈是以前被黑怕了吗？
——妈呀，虽然是长裙，我还是忍不住盯腿怎么办？
——姐姐的腿不是腿，塞纳河畔的春水（星星眼.jpg）
——这腰！我也可！
——叶子考虑出教学视频吗？好想在家自学，可是肢体不协调，慢放也学不会哎……
——求教学视频！
……
教学视频？她自己还是个学生呢。
纪叶子摇了摇头，不在意。
后台有一封未读邮件，她打开一看，是网站的舞蹈视频竞赛。
纪叶子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新作品正好符合条件，红色衣服，古风舞曲，报名截止日期也正好是今天。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报名都对不起这般巧合。
她果断报了名。
*
江致说好晚上陪母亲吃饭，便提前推了行程回家等着。
厨师已经开始备菜，江夫人还没回来，于是他去洗了个澡，出来时门口堆满了大包小包。
“妈，您又买这么多。”他忍不住吐槽一句。
虽然他们家不缺钱，但他还是没法理解女人这种搬家似的购物习惯。
江夫人坐在沙发上，让佣人给她揉着肩膀，“你知道什么？这都是我买给儿媳妇的，又不给你。”
江致更无奈了：“妈……”
“你不上心，只有我替你操心了。”江夫人不满地睨他一眼，“我今天去见过那姑娘了，你干妈最喜欢的学生，人家还不舍得给你呢。我告诉你啊，是你自己说让我做主，就别挑三拣四。”
江致叹了叹，“我没挑三拣四。”
“那最好。”江夫人道，“赶明儿我把这些东西给她送去。”
江致嘴角一抽，“您当真的？”
“不然呢？”江夫人抬高声调，“你说说，我把你养这么大够不容易了，还得帮你追媳妇儿，你什么时候能让老母亲省心啊？”
“……”您就是平时太省心，闲的。
这话他当然没敢说出口，一本正经道：“妈，您要跟她接触我没意见，不过这些东西能不能先省了？”
“为什么？”江夫人皱眉，“我喜欢她，还不能送礼物了？下个月Andy回来我还想送她一套高定呢，我最喜欢Andy的设计了。”
江致：“……”
从小住在金山银山里的江夫人哪能理解这些举动可能引起的轩然大波，更重要的是他真没打算娶她。
以后让小姑娘在学校里如何自处？
江致觉得跟她讲也讲不明白，索性道：“您不如留着我送。”
江夫人大喜过望：“你同意了？”
“我……”江致顿了顿，决定先阻止母亲乱来，“我自己去跟她接触，您就别操心了。”
江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喂，可算是开窍了。”
第二天一早的餐桌上。
江夫人：“你今天什么安排啊？”
江致：“上班。”
江夫人：“你不去看叶子吗？”
江致：“妈，我今天很忙，晚上还有应酬，过两天一定去。”
江夫人：“唉，那好吧。”
第三天。
江夫人：“你今天也很忙啊？”
江致：“嗯，好几个会要开。”
江夫人：“那你什么时候去看叶子啊？”
江致：“……过两天。”
江夫人：“你昨天说的过两天，那你应该明天就去了。”
江致：“……”
第四天。
江夫人：“儿子啊，两天过了。”
江致：“我今天……”
江夫人：“算了算了，知道你忙，还是我去吧，这些衣服包包再不送就要过时了，万一她不喜欢，我也好再去买新的。”
江致开始感到头疼：“……我去。”
江夫人眉开眼笑：“记得送礼物啊，对人家好一点。”
江致：“……”
*
难得大家都没课，四个女孩整整齐齐地在寝室里蹲着。
明悠正在整理出国资料，徐恬恬在追剧，郑明苒在复习考研。纪叶子戴着耳机听音乐，设计新的舞蹈动作。
本来编舞应该去舞蹈教室的，可是她大病未愈，实在懒得动。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纪叶子迟疑地摁了接听，“喂？”
“是我。”电话里的男声低沉醇厚，有点熟悉。
几乎只用了半秒钟，纪叶子就想起来了。
那晚的画面太过深刻，现在想起那张脸还记忆犹新。她不自觉弯了弯唇，嗓音甜甜的：“您好。”
“记得我？”
“嗯。”纪叶子点头。
“我有事找你，方便的话，出来一趟吧。”男人淡淡地说，“在你们学校门口。”
挂了电话，纪叶子用手背拍了拍微热的脸颊，火速爬下床。
“怎么了你？”明悠回头看她一眼。
“有事出去一下。”纪叶子用最快的速度化了个淡妆，然后是挑衣服。
明悠提醒她：“感冒还没好，多穿点。”
“知道啦。”她选了一套蕾丝打底衫搭牛仔背带裙，在镜子前照来照去。
徐恬恬观察她有一会儿了，不禁挤眉弄眼道：“打扮得这么好看，去见哪个男生？”
“不是男生。”纪叶子回道。
男人和男生，还是不一样的。
“女的？”徐恬恬惊恐地张大嘴巴，“我说女神，你这爱好有点儿特别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纪叶子哭笑不得，扶着门换好鞋，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喊：“糟了！”
“怎么了？”徐恬恬和明悠异口同声，连正在学习的郑明苒也转头看向她。
“那个……”纪叶子咬了咬唇，“你们谁能借我点儿钱？”
明悠：“要多少？”
“我也不知道。”纪叶子实话实说，“上次不是把那个人的车弄脏了么，他估计是为这事儿找我……”
明悠皱了皱眉，“应该不会便宜吧？那可是劳斯莱斯。”
徐恬恬：“你知道我月光，生活费只剩三百了，全给你吧，明天再问我爸要。”
明悠：“我还有六百。”
两人很快都给她微信转了账。
纪叶子看着瞬间突破四位数的余额，不禁眼眶一热：“谢谢你们。”
“谢什么，好姐妹当然要帮你啊。”徐恬恬晃着一只肉乎乎的手朝她比心。
纪叶子忍住想哭的冲动，吸了吸鼻子，“那我走啦。”
话音刚落，微信又有新消息。她打开一看，居然是郑明苒。
这丫头给她转了……两万？
纪叶子不可置信地抬眸。
郑明苒也看着她，表情寡淡：“劳斯莱斯简单洗一次就得一千，加上内部清洁，这个数不知道够不够。”
纪叶子感动得一塌糊涂：“谢谢。”
“又不是送你的。”郑明苒回头继续刷题了。
“明苒家里有矿，不差钱。”徐恬恬笑嘻嘻道，“你快去吧，别让人等了。”
纪叶子这才发现磨蹭了太久，赶紧出门。
到约好的地方，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即便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门口，他依旧是那么显眼。
背脊挺直，肃然而高贵。
“先生。”纪叶子在他身后唤了一声。
江致转身，目光浅浅地睨她：“吃了吗？”
纪叶子对着这张帅脸又差点愣神，悄悄拧了下自己的腿，笑着摇头：“没有。”
“边吃边说吧。”
江致带她去了学校附近一家消费挺高的餐厅。
点完菜，两人之间的气氛真正尴尬起来。
纪叶子知道这位先生沉默寡言，于是刻意轻松地开口：“我以为您把我给忘了呢。”
江致望向她，依旧没什么表情，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纪叶子没来由的心跳加速。
她抿抿唇，继续找话：“上次给您留的纸条，我还担心是写错号码了，这么久都没联系我。洗车用了多少钱啊？我转给您。”
男人蹙眉：“你给我留纸条，是因为这个？”
“是啊。”纪叶子没觉察到对方情绪的异样，顺着他的话回答，“弄脏了您的车，是我的责任，应该要赔的。”
江致突然觉得喉咙哽了哽。
良久，才开口告诉她：“车没洗，内饰我都换了。”
纪叶子脑袋里嗡的一下，昏天黑地扑面而来。
完蛋了。
这下彻底完蛋了。
估计把她卖掉都赔不起了。
江致看着女孩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心中不解，不过他也懒得探究，自顾自添了杯茶。
“先生。”纪叶子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眼眶微微红，“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不过，我可以慢慢攒……”
“攒？”
仿佛听到什么滑稽言论，江致不自觉勾起嘴角，保持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多久能攒到一百万？”
纪叶子：！！！
一……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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