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是如何玩转微信“漂流瓶”的？｜诗词中的洛阳城

古人云：不读诗词，不足以知春秋历史；不读诗词，不足以品文化精粹；不读诗词，不足以感天地草木之灵；不读诗词，不足以见流彩华章之美。

自古以来，洛阳被称为“诗城”，历史上与洛阳有关或提及洛阳风物的诗词篇秩浩瀚，不计其数。

那么，古诗词中的洛阳城究竟是什么样子，“白马寺”因何而来，“红叶题诗”，古人是如何玩转微信漂流瓶的？

这便是我们今天要聊的——

烟愁雨啸奈华生，宫阙簪裳旧帝京。

欲知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过故洛阳城》

1.

首先，我们说洛阳，从白马寺说起——

白马寺跟中国东汉时期的一个皇帝汉明帝有关系。

这个皇帝在正月十五那天看完花灯后，回南宫看望自己的母亲，因为太累，就睡下了，夜里做了一个梦。

梦见有一个金人在大厅里面飞来飞去，而且身上还发光。他也不知道咋回事，又闹不明白。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就把大臣们集合到一起，让大家给他解梦。

有一个叫傅毅的先生，是当时的史官，叫太史令。这个太史令傅毅就跟他说：

“陛下，你梦见的这个人应该是天竺国的佛，天竺国就是印度，有一种修行的人，他们修行得道之后会发光，你梦到的应该就是他们，当地人叫“佛”。而且根据文献里面记载，佛灭千载之后必将东传，应该就是今天。”

汉明帝听了之后，觉得我既然梦着了，能不能把他给请过来？把这种学问给请过来呢？

于是，就派了十二个使臣组团到大月氏国，大月氏国就是今天的阿富汗，遇到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遂邀请他们以白马驮载着佛经和释迦像到中国传教。

永平十年(公元67年)回到京城洛阳，两位高僧翻译大量佛经。汉明帝敕令仿天竺式样建造了寺院，这个寺院建好之后，到底叫不叫白马寺？咱们先看一首诗吧。

白马驮经事已空，断碑残刹见遗踪。

萧萧茅屋秋风起，一夜雨声羁思浓。

——张继《宿白马寺》

张继就是写《枫桥夜泊》那个。他直接用了白马驮经这个典故。但是究竟是这样吗？

“初名招提，后王有欲毁寺者，夜见白马绕塔悲鸣而止，故更名曰白马云。”

——重修古刹白马禅寺记

这是白马寺里一块碑上的文字，原来叫“招提寺”，又叫“招提”，有的没有“寺”字。

有一个国王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想把这个寺院给拆了，在拆的过程中晚上做梦，有一匹白马绕着这个塔哭着流着泪叫着，因为这个，留下了这个寺院。为了纪念这个白马救寺有功，所以叫白马寺。有这样说法的。

“悲鸣绕寺事空传”

——邱起风·马寺钟声

再看看这个，一句话，也是一首诗，“悲鸣绕寺事空传”，是不是跟这个事是应和的？所以，也有这么一种说法。

到底是什么呢？

那么，我就去考察了，考察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发现西晋之前没有“白马寺”这个称呼，一直到了竺法护的译经里面才有了白马寺。

那么，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有？这里面就有个文化交流、文化融合的问题。

这个融合在哪儿呢？马跟龙，我们今天说马、龙指俩东西，实际上在吐火罗语里面，这个龙和马是一回事，只不过念的不一样。这是个文化考察。

为此，我找了几条材料。

在《通鉴前编外纪》里面说，“龙马者，天地之精，其为形也，马身而龙鳞，故谓之龙马。高八尺五寸，类骼有翼，蹈水不没”。说这个龙跟马的关系。

还有，晋书里面讲“龙马者，仁马也，水之精，高八尺五寸，长颈有翼，旁有垂毛，鸣声九哀”。龙跟马是一回事。你看这里面有一个高八尺五寸，说出来它的高度。

后来，在读诗的时候又读到了一条材料，就是徐陵在自己的诗歌中说了一句话“白马号龙驹”。这都说明龙跟马是一回事。

那么，为什么说它标志着中国文化的开放性呢？

龙是中国的文化图腾，是汉人的文化图腾。马是西域的，外来文化。这是两个地方的两种文化融合。

为什么后来才有了白马寺？这个龙跟马到底是咋结合在一起的？

原来，有一个和尚顺河往中原来，就是顺黄河，来到哪儿？就是今天的龙马负图寺的位置弃舟登岸，住在了龙马负图寺，他还主持过龙马负图寺的工作。

我们一听到这个寺，往往感觉它就是佛教的，而龙马负图寺偏偏供的是伏羲，伏羲画先天八卦，周文王后来把先天八卦改成六十四卦，就是后来的《周易》。

周文王、《周易》就是儒家文化的根，先天八卦自然就是儒家文化的根。这就找到了儒家文化的本源。就等于是用儒家文化的酒瓶装佛家文化的酒。

确实，原来有过白马驮经的经历，而且龙跟马又是一回事，就把这个白马又移植过来了，用到了招提寺上，后来有了白马寺。这是一种开放精神，是一种包容精神。

明月见古寺，林外登高楼。

南风开长廊，夏夜如凉秋。

——《白马寺宿》

很多人都喜欢白马寺，这个人叫王昌龄。王昌龄写了一首诗，这个题目很长，我把它压缩了一下，《白马寺宿》。夏天的时候，住到这个寺院里面，月亮高照，然后打开窗户，风刮进来，很凉快，是他的一个感受。

我也经常去白马寺，这是我作的一首：“钟磬悠扬处，斋堂无赘声。交流靠手语，肃穆自然生。”

2

洛阳，上阳宫，悲情历古今。

上阳花木不成秋，洛水穿宫处处流。

画阁红楼宫女笑，玉箫金管路人愁。

幔城入涧橙花发，玉辇登山桂叶稠。

曾读列仙王母传，九天未胜此中游。

——王建·上阳宫

还从洛阳说起，洛阳有个上阳宫，说的是宫女们在上阳宫生活的惬意。

说到上阳宫，一些年轻人基本上能想起来一个小故事，叫《上阳红叶》，又叫《红叶传诗》。你说的是挺浪漫一个事，怎么说悲情？咱们看看到底悲不悲吧。

洛下三分红叶秋，二分翻作上阳愁。

千声万片御沟上，一片出宫何处流？

——上阳红叶诗

每年秋天的时候，上阳宫叶红的时候，是咋红的呢？是按照宫女们的眼泪染红的，为啥？因为在宫廷寂寞，出不去，又不能上网，宫里面还没有wifi，好寂寞的！

皇帝就那一个，成年累月不来一回，来一回还轮不到你。

为啥那么多后宫斗争戏，因为她们闲着没事，于是就开始斗吧。

有的姑娘不想斗，人家挺高雅的，散步，来到水沟边上，一看树叶红了，捡起一片树叶，在树叶上写下一首诗：

“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

一个姑娘不知道叫啥名，写了这首诗，在树叶上一写，扔到水沟里面就飘出去了，就是闹着玩的嘛。

结果还真是被人捡着了，这个人是个大诗人，叫顾况。

顾况到洛阳来办事，跟几个朋友在御沟旁边玩儿，散步，一看，那个水沟里面有个树叶，看着仿佛有字。于是划船来到那个树叶旁边，捡出来，一看就是上面写的这首诗。

顾况是个大诗人，看着就技痒，于是就给她回了个帖子：

“花洛深宫莺亦悲，上阳宫女断肠时。帝城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欲寄谁。”

问这姑娘，你准备把这诗寄给谁呀？这是一个暖男式的回复。也是闹着玩的，跑到上游扔到沟里头后飘走了。

结果还真被这个姑娘给捡着了。太有意思了！但是顾况有事，就走了。

于是，给朋友交代，我走之后，你经常到这个沟边来转转，看看有没有回信，就等于把信箱钥匙给他了。

这个朋友到那儿一看，还果然沟边上躺着一首诗，一看就是给顾况回的。你去看这个诗就知道，肯定是一问一答在这儿唱和的。

“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酬和独含情？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春取次行。”

好浪漫呐！但是那个故事到此就没了，他俩并没有发展下去。

这个朋友就把这个树叶通过驿站的人，递到了京城，又交到顾况手里头，顾况才看到宫中寂寞愁，就把这件事到处给朋友讲，讲着讲着，这个事就传到了玄宗皇帝耳朵里了。

玄宗皇帝想，这不行，这姑娘们没事老在网上发帖子，你看着是说自己寂寞，实际上说的是啥？皇帝不人道，皇帝没人性。你得往深层去读。

那算了，不让她们在这儿待了，集合了，25岁到35岁之间的都是谁？报名，你们可以回家结婚生孩子了，解放了。

但是这一群姑娘在宫廷里面伺候皇帝，一般人还看不起，回家后全成了剩女了，嫁不出去。

这把玄宗皇帝给气的，本来是办个好事，出去之后连工资还没有了。

后来玄宗皇帝又想了个办法，今年从皇宫里面放出去几百个宫女，规定，凡是五品官，每人认领一个，这一回这姑娘们有着落了，大家都很高兴。

一个宫女就嫁到河北，有一天给他老公收拾箱子，箱子下面压着个小布包，也包得很好，问老公是啥呀？

他说，“我在御沟边上散步，捡了个诗。”

姑娘说，“我曾经写过一首。”

“哪会那么巧，就是你写的？”

说看看，打开一看，真的是。千里姻缘一叶牵。很有意思。因为这个，确实也拍成过电影、电视剧，都是非常有意思的。可是这个浪漫的故事总是距离我们很远，我们见着的往往是悲催的。

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

妒令潜配上阳宫，一生遂向空房宿。

——《上阳白发人》

看看白居易咋说的。

白居易这个人是很实在的，他就把在洛阳他见到的情况写了一首诗，叫《上阳白发人》。

他说，姑娘们千万别想着你进宫之后能如鱼得水，能混得很好，不是那么回事。

每一次选秀女都证明原来已经得势的那些妃子们年老色衰了，他们会端着膀子合伙欺负新来的人，不可能让你见着皇帝。因此，《上阳白发人》出来了。

这个姑娘长得好漂亮，长啥样呢？白居易说，这个姑娘长的“脸似芙蓉胸似玉”，漂亮！可是结果“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皇帝都没见着她，直接被打进了冷宫。“妒令潜配上阳宫，一生遂向空房宿”，这个姑娘16岁进宫，44年没见过皇帝长啥样，就在宫里面通过一小窗户看窗外的月亮东升西落，日子过得很惨的。

真的！真有一个唐代的《甄嬛传》，是唐代版的。这个女主角曾经写过一首诗，叫《谢赐珍珠》。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谢赐珍珠》

你看这首诗里面的姑娘够惨的。这个姑娘是谁呢？

她叫江采萍，真有其人，历史上真有这个人。是福建莆田人。

姑娘才情很高，从小三五岁开始就会背《诗经》。爸爸一问她，“姑娘，长的也漂亮，学问又这么高，将来想嫁给谁呀？”

小姑娘说了，非皇帝不嫁。这个目标挺高的。

不过命挺好，玄宗皇帝派高力士到莆田去办公，这个姑娘的豪言壮语就传到了高力士的耳朵里面。召过来一看，这个姑娘长得也漂亮，就说，“你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真的。”

“那你跟着我进宫吧。”

进宫后皇帝一看，确实漂亮！就特喜欢她，喜欢到啥程度呢？你看史书里面是咋说的：

“长安大内，大明，兴庆三宫，东都大内，上阳两宫，几四万人。”就是西都长安、东都洛阳，伺候玄宗皇帝一个人的姑娘将近4万个，你看看当皇帝好不好？

“自得妃，视如尘土”，自从得了这个江采萍之后，都把别人当成垃圾了。

玄宗皇帝绝对处于审美疲劳的状态呀，那么为啥江采萍一进宫就深受恩宠呢？刚进来，没那么多规矩，稍微带一点野性，带点生命力。

另外，这个姑娘长得漂亮，还不爱打扮，为啥？自信的人都不打扮，就是“清水出芙蓉”，这是一种天然美，还爱穿素色衣服。

这个姑娘最大的特点就是爱看梅花，往一棵梅花旁边一站，一站能站一夜，不带动地方的。梅妃这个名咋来的？就是皇帝看到这个姑娘这么喜欢梅花，就给她赐了个雅号叫梅妃江采萍。

前面说了，自从得妃之后，把别人视如尘土。那这个话咋解释？有没有具体的体现？

玄宗皇帝盖了一个楼叫花萼楼，每次喝酒的时候，都让梅妃江采萍过来作陪，但是梅妃就是不来，就这么任性。因为仗着玄宗皇帝喜爱她，她敢任这个性。

可是，终于有一天她任性不好使了，来了个人，这个人叫杨玉环，

杨玉环进来之后，江采萍再任性也不管用了。因为你任性，有人不任性。你不来，好，你不来，她来。所以，杨玉环慢慢地就占住了玄宗皇帝的心。

看看杨玉环的特点是啥：“既进见，玄宗大悦，不期岁，礼遇如惠妃”。不到一年，她享受的待遇就赶上了武惠妃。待遇很高！

你江采萍不是长得漂亮吗？杨玉环长的也不丑，姿质丰艳，漂亮！善歌舞通音律。

你江采萍不是能写诗、能做文吗？人家杨玉环会唱歌，会跳舞，懂音乐。

这个杨玉环还有一项特长是啥呢？“智算过人”，心思很缜密，你眼珠子一动，她就知道你想啥呢。

“每倩盼承迎，动移上意”，皇帝刚拿出手机要给她发短信，“爱妃，能陪我吃个饭吗？”结果她跑过来了，还没发出去，又省一毛钱。你说皇帝能不高兴吗？所以她慢慢地就把江采萍的位置给顶替了。

顶替后，江采萍心里就郁闷，写了一篇文章：“苦寂寞于蕙宫，但凝思乎兰殿。信标落之梅花，隔长门而不见。”

就写自己那个寂寞情怀。后来杨玉环知道了，就把这个诗给了玄宗皇帝，吹玄宗皇帝的枕头风，弄死她。

玄宗皇帝喜欢这个姑娘，就是她太任性了，并不恨她，就说，爱妃，不能弄死，这样吧，把她撵到洛阳，贬居上阳宫，撵到洛阳了。

那个时候，东都洛阳是皇帝经常来办公的，这玄宗皇帝来办公了，没带杨玉环来。

上阳宫分东宫和西宫，西宫是正宫，东宫是冷宫。

玄宗皇帝就没带杨玉环，于是就给梅妃招呼了一声，我来了。俩人晚上一块吃饭、喝茶、聊天、就寝。

早上还没起来，杨玉环赶过来了，一进门，太监着急，直接喊：杨妃驾到！玄宗皇帝还没起来，这可咋整？赶紧让梅妃藏到这个夹墙里头。古代的房子是有夹墙的，藏到夹墙里头。

杨玉环一下推门进来了，一看是玄宗皇帝一个人在这儿睡，可是一看床边还另外搁一双鞋。

“陛下，昨天晚上谁侍寝？”

“没人。”

“谁的鞋？”

“可能是宫女的鞋忘这儿了吧。”

所以，皇帝也有耍无赖的时候，就不承认。不承认是吧，杨玉环挺聪明的。说，“陛下，好长时间没见过梅妃姐姐了，一块泡温泉吧。”当时叫温汤。

“爱妃，你看都把她贬到冷宫了，要泡也是咱俩泡，不叫她。”

“陛下，我好长时间没见她了，你叫她吧。”

玄宗皇帝知道露馅儿了，肯定是露馅儿了。说就不叫她。

杨玉环说，“陛下，你既然不叫她，这样吧，你起来赶紧上班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咱俩去泡。”

玄宗皇帝想，我走了，你搜夹墙怎么办？不能走，被子一裹，蒙着头，今天不上班，身体不舒服。

你说杨玉环就走吧，其实皇帝已经承认了，杨玉环哼哼哼，一摔门，起来走了。

玄宗赶紧找梅妃江采萍，夹墙里面没有了。

原来小太监从夹墙后面那小门领着，已经到另外的宫殿去了，光脚跑了。

玄宗皇帝觉得对不起媳妇，又把鞋拿过来，然后又弄俩大碗，里面装上越南进贡的珍珠，给江采萍送过去。对不起你，媳妇，对不起！

这时候，江采萍才写出来了这个著名的《谢赐珍珠》，是这么写出来的。

后来马嵬事变，就是安禄山爆发叛乱了，进京城。梅妃没被带走，梅妃在洛阳，就被乱兵砍死了。杨玉环在马嵬事变中被吊死了。

到目前为止，杨玉环的死法还没有统一，有人说是吊死的，有人说是勒死的，有人说是装到口袋里面被马踏死的，还有一种说法是吞金自杀的。你说死都有这么多死法，文化确实发达。

本文摘自：中原国学讲坛，未完待续。

主讲人：王士祥，原标题：《诗词中的中原古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