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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之恋:日本文化中的“人偶”情结有多深?- 张小玉
2023-08-05

非人之恋:日本文化中的“人偶”情结有多深?|@art张小玉

今年1月份,在日本上映了一部电影《爱情人偶》,这部人气漫改电影讲述了职场人和人偶娃娃之间的浪漫爱情故事。主演苍井优和高桥一生的漫画娃娃脸很得人心,尤其苍井优出演这种“女性人偶”形象更是吸引了众多目光。在日本,从来都不缺少这种“恋物癖”情感故事,而“人偶之恋”又成为了其中非常热门的一类。

为什么日本人对人偶的爱慕情结这么深厚?这背后藏着哪些文化原因?今天,小玉就和您聊聊日本人偶文化。

日本人偶的“阴柔属性”

作为日本的传统手工艺品,精美人偶是很多去日本旅游人一定会带回来的。要说日本人偶的起源,大概得追溯到绳文时代早期了,当时8000年前的石制人偶被叫做“岩偶”,是祭祀用的物品;而到了江户时期,人偶变成了孩子们的玩具,开始具有传统民间工艺品属性。一直到今天,这种精致的艺术深受国内外喜爱,并发展出了人偶艺术节,其中最出名的要数“三月人偶”了。三月三日正值日本人的“女孩节”,它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桃花节”。在这个延续了600多年的节日上,女孩子们的亲朋都要送上一些华丽精致的小人偶(也叫作“内裹雏”)以表祝福。慢慢的,人偶文化中便带上了女性的阴柔味道。

除此之外,日本人偶的阴柔属性也与它的人物形象有关。在大量人偶题材中,最富代表性的算是“艺伎人偶”了。艺伎作为日本传统文化,一直带有一种神秘而诱人的味道,迷倒了无数风流人物。那些一脸粉黛、浓妆艳抹的艺伎如真似幻,正好与人偶虚实不定的艺术风格相契合。于是那些脸部做工精良、穿上绚丽多彩的精致艺伎服装、还原各种场景和姿势的艺伎人偶,就变得既像器物、又像美人本身了。

人偶之恋

这种带着阴柔属性的人偶,渐渐也变成了人们的幻想对象。在日本文化中,认为人偶有生命的说法比比皆是。在江户中期,专门聘请人形师来制作“青年人偶”当做自己的感情对象加以宠爱的传闻不在少数。在很多日本文学作品中,都有过“人偶之恋”的描写:

松本清张的《隐花平原》里有这么一段描写,人们来给山内名子献花,但其中有一个纸折的人偶,人们说送花的一定是男人,而送精心折叠的人偶的一定是女人。果然,这个女人正是名子的姐姐美代子。想必这个人偶本身就是姐姐心中的妹妹化身;在京极夏彦的小说《魍魉之匣》中有过几处关于人偶的描写,“箱子里恰恰好装了个美丽的女孩。女孩脸蛋仿佛日本人偶。那肯定是尊做工精细的人偶…想象匣中的加菜子还活着,带着日本人偶般美丽的脸庞,恰恰好收在匣子里……”

在谷崎润一郎的小说《食蓼虫》里,表达了主人公对人偶的感受,“那人偶师逐渐从眼中消失,小春也不再是文五郎手中的精灵仙子,而是端坐在榻榻米上的生灵…生活于元禄时代的小春,恐怕恰是“人偶般的女子”…前人理想中的美人,必定是不肯轻易显现个性、心思缜密深邃的女子,所以这人偶的形态最为合适,若是有了什么特点,也许反而是一种妨碍…唯有这人偶的小春,才正是日本人传统中的“永恒女性”之面容吧……”最夸张也最直白的,可能要数江户川乱步的《非人之恋》了,这是一场人偶与人的旷世之恋,深陷其中,这种奇异的欢乐让人心动陶醉,却也是一场光怪陆离的“人偶异色美学”。

其实,对人偶的爱恋绝不仅仅是这几位作家的个人癖好,它背后传承的是日本人和整个日本文化中对人偶的独特喜爱。

为何对人偶情深?

日本人对人偶的迷恋,已经形成了一种集体无意识。追溯历史,日本民族并不是一个会制作人偶的民族,在其艺术史中,也很少有肖像画以及人物雕塑的存在。因为这是日本人的一种文化理解,他们认为这种人形的东西会勾走人的魂魄。因此,制作人偶这件事在日本具有私密属性,而且还要秉承着一种虔诚的心。但是,这样的仪式感下制作出来的人偶,无可避免会掺杂很多个人化的、私密性甚至阴暗的情感。而且日本人本身有看重“阴翳之美”,这种对人偶的秘密爱恋,从制作人偶的时候就被赋予了。

除了历史原因,日本文化中有个很奇特的部分:认为假的比真的好。在江户川乱步的散文《人偶》中,有这么一段话:“人类就算不懂爱情也能爱上人偶。人只是浮世中的幻影,人偶才能永生不死。”对于深信“浮世”若梦,“夜梦”乃为唯一真实的他来说,人偶才是最写实且日常的主题如果我有足够的财力,我真想与自古以来名匠雕刻的佛像和古代人偶、能剧面具,乃至现代的生人偶及蜡像等群像共处一室,避开阳光,低声细语,围绕它们居住的另一个世界,好好地聊上一聊。”这话说出来不像是文人的呓语,反而是袒露了日本人的真心,即使不能爱人,也能爱上人偶。那种沉溺在人偶中产生的奇妙情感,让人反而感到了这幻想世界中的真实。

一个人偶,一段故事。发展到今天,日本人对传统人偶的需求也在逐渐减少,更多当是一种特色工艺品和装饰品送礼而已。那些还保留着匠人精湛手艺的人形师也日渐凋零,风光不再。现在风靡的人偶故事,也大多带着点恐怖意味吸引人眼球。可日本文化中的人偶情结过去了吗?不,它演变成了各种娃娃,日本人在这些人形娃娃身上倾注的热情和感情从来没减少,似乎更多了。这种对娃娃的爱恋,不就是骨子里那份“人偶之恋”的当代基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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