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天口红可能纯粹代表着“美丽”，但在当年却与女性解放、尊严等词语挂钩。
1945年4月底的一天，德国北部的贝尔森集中营收到了一批神秘的货物，打开箱子，里面装满了口红。
这个集中营刚解放不到一个月。贝尔森没有毒气室，纳粹把它用做人质交换，原本设计容纳1万人，实际关押了几万人。空气里混杂着解剖室、下水道、伤口化脓、汗水和尸体的味道。
贝尔森集中营因为《安妮日记》而出名。就在安妮死后一个月，英国人赶到了那里。英军中尉辛顿用扩音喇叭告诉生还者他们自由了，但大多数人都已神志不清，也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反应。
那批神秘的口红到达后，英军救护车队的戈宁中校描述了他看到的场景：被长期关押和折磨的犹太女性有的躺在光板床上，也没穿睡袍，有的披着毯子走来走去——嘴唇却涂得绯红。她们不再是文在手臂上的号码，她们因为口红重拾尊严。
这是伊恩·布鲁玛在《零年》一书中描写口红的一个片段。如今化妆品中入门产品口红，最初则关乎着尊严、女权和反叛。
口红自诞生以来就带着禁忌色彩——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妓女和演员才会使用口红。在古希腊，妓女若出现在公共场合，就必须涂上口红以区别于普通女性。
△20年代的口红广告。从文字可以猜测，那时涂抹口红，还是一件会引起流言(gossip)的事情
在中世纪，当时的人们还将涂着口红的女性称作“撒旦的化身”——这个做法不仅挑战了上帝权威，还具有迷惑男性的魔力。为了限制她们的“魔性”，英国国会甚至在18世纪出台了法律，规定“若是女性靠口红和香水诱惑男性结婚，要受到惩罚。”
正因为这些历史，女权主义者将口红作为“平权”的符号，“红唇”成为了女性争取自由的象征。
1912年3月，威尔森总统就职典礼的前一天，一万五千名涂了口红的女性走上纽约街头争取选举权，这场运动的意义如同当代同性恋运动中的“彩虹”。女权运动的代表人物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和伊丽莎白·凯迪·斯坦顿曾公开表示口红是女性解放的标志，并呼吁女性在公共场合涂口红。
二战中，口红象征的美丽被认为可以提高士气，让口红带上了勇敢的色彩。
△40年代伊丽莎白·雅顿的“战争红”广告
从这一时期的口红广告能看出这一特点。口红被冠以“VictoryRed”“ Fighting Red”此类名字。这些看起来像是征兵启示的广告中，穿着军装或是工作服的女性有着得体的妆容和发型。当时最大的口红制造商Tangee发起了一次营销活动。在招贴画上，漂亮的女飞行员正在攀进驾驶室，旁边配有文字“战争、女性、口红(War, Woman, and Lipsticks)”。Tangee另一则广告则写道“没有口红让我们赢得战争，但口红让我们知道我们为何而战。”
△40年代Tangee口红的营销海报
因为集中爆发了女权、黑人平权、独立运动等一系列社会运动，通常把1960年代及其前后的十几年称为“漫长的60年代”(TheLong Sixties)。漫长的60年代像一幅奇异图画，战争中压抑的人性得以释放。在1960年代的女权潮中，女性争取就业、参政、教育平等，以及生育和堕胎等女性权利。有趣的是，反对选美的女性扔掉假睫毛、收腹带、紧身衣来表明她们不为取悦男性的态度，相反，口红则再次被女性使用起来。
女权主义者拒绝“物化”，她们追求素颜，反而带动了浅色口红的热卖。为了迎合这一潮流，蜜丝佛陀(MaxFactor)等化妆品厂商推出了裸色口红，并强调口红的天然成分和药用属性。而十年后，朋克青年则用黑色和紫色口红来强调他们与主流对立。
美国经济的黄金年代在1970年代末截然而至，追求社会权益让美国人感到疲惫，他们重新把目光转向自我，红唇在这时重新流行起来。
麦当娜是80年代的红唇icon。1984年9月，第一届MTV音乐录影带大奖(VMA)颁奖典礼，麦当娜站在三层泡沫蛋糕顶唱着《Likea Virgin》，她踢掉高跟鞋，掀开头纱并解开盘起的头发，缓缓走下蛋糕，躺倒在地上，成为历史上最性感的摇滚新娘。金发、红唇、性感的装束也成为姑娘们争相模仿、表达自我的符号和象征。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性感和中性能够在这时候同时流行。
△红唇icon麦当娜
反观口红的历史，广告和明星效应永远都是最直接的推动力量。面对越来越同质化的广告，想要立刻从其中跳脱出来，商家们不得不另辟蹊径。
战后，1952年秋天，Vogue杂志刊登了露华浓口红和指甲油新品“冰与火”的广告，旁边配了15个问题的调查问卷：你曾经光着脚跳舞吗?吉普赛音乐让你觉得悲伤吗?有时候觉得别人的女人嫉妒你?你会不跟丈夫商量就把头发染成银色吗?……如果有8个的回答是Yes，那么你就是“冰与火女郎”。“冰与火”代表了女性的两面，这则广告随后引起了社会热议——略带一点坏和侵略性，也是女性的魅力。
△跨越半个世纪的露华浓“冰与火”广告
44年后的1996年，日本化妆品品牌佳丽宝(Kanebo)做了一次大胆的尝试。他们找来24岁的木村拓哉，让他在镜头前擦口红、抿嘴唇。效果可想而知——正常情况下，50万就已经算是热卖了。而由木村代言的这款SuperLip在两个月内卖出了300万支。这支广告也是女性消费男颜的先锋。
△消费男颜从20年前就开始了
口红见证了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也伴随着经济的起起伏伏，成为了美妆大牌的入门款的产品。在太平盛世的社会阶段，口红不再带有那么强烈的“勇敢”、“尊严”等延伸意义，它与女性的关系真正纯粹起来——变得美丽且让自己心情愉悦。
各色口红分享着同一个过去，偶尔还被以类似的方式提起。想来，今天的女权主义者反对男朋友送口红，与百年前在纽约街头争取选举权的女性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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